可如果,等待是没有回报的呢?
这是于长风问的。于深深答不上来,因为她从未想过这种情况。毕竟他说过,这里有他挚爱的人,他舍不得,放不下,所以一旦韩轻云痊愈,他就会立即返程。关键在于,治疗期限未知,可能三俩月就治愈了,也可能一辈子受病痛折磨。
于长风说:“没有人是真正值得等待的,深深,算了吧。”
于深深倔强地摇头,“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于长风有些气急败坏的呵斥道:“回来又怎么样?他不喜欢你!你们不合适!”
“我们不合适?”于深深冷笑道,“于长风你别骗我了!我见过韩燚了,你们是朋友!韩境佳是韩慎守的儿子,韩燚也是,他们家出事你知道得比谁都早!你还调查什么?调查怎么编故事吗!”
于长风怔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道:“……韩四火!”
“所以我说对了?”于深深冷笑看着他。
于长风千算万算,没算到问题出在老朋友身上,他好不容易压下怒气,才道:“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想让你为难。”
于深深追问:“你的逻辑很奇怪——你和韩燚是朋友,好朋友,但是你不接受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你和他妈妈有仇?”
于长风看着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都这么大了,心事藏在城府里,连他都看不出来。
她的计划也很聪明——她先是故意露出一些异常给于长风看,让他心有疑虑,借此判断出他与韩燚之间消息互通的程度,然后一步步逼他说出实话,最后……
于长风蓦地反应过来。
最后,如果他否认了这个问题,矛头自然而然将会指向另一拨人——韩境佳那些要好的朋友。
他一把推开于深深,冷冷地说:“不会告诉你的,死心吧!”
见计划败露,于深深果断转移进攻方向,“我可以去荷兰找他吗?”
于长风“嚯”地站了起来,骂道:“得寸进尺!”
说罢,气冲冲煮面条去了。
而于深深看着桌面上的手机,慢慢的笑了。
吃面条的时候,于深深说:“荷兰,我一定要去。”
于长风:“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
于深深怒道:“凭什么?”
于长风三俩口吃完了面条,把筷子一扔,“洗碗。”
周末的时候,于深深提前到了约定地点。
那是一家安静的西餐厅,于深深坐在窗边,要了一杯葡萄酒,没有喝,而是对着手机发呆。大厅中央,一位年轻的钢琴师正在演奏,他闭着眼,旁若无人地沉醉在略微忧伤的琴声之中。
不多时,韩燚走了过来。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于深深依靠闻香识人,抬起头,他已经走至桌前,于深深有一瞬间恍惚,心想:这人长得真像韩境佳。
那下巴虽尖,可线条却是圆润流畅的,红唇略薄,鼻梁不怎么高,还有眼镜后一双单眼皮的眸子……不同的是,韩境佳脸上有几颗浅棕色的小痣,又朝气蓬勃,人一看,就以为是个衣食无忧的小孩。
韩燚坐下来,解开西装扣子,歉疚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于深深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没关系,是我来早了。”
两人点了牛排,外加一份提拉米苏,以及半瓶韩燚存在此处的葡萄酒。
等餐的间隙,韩燚替于深深倒酒,她拒绝道:“我不喝酒。”
“我知道。”韩燚动作一顿,又继续添酒,“这酒不烈,试试。”
“你哥知道我约你吃饭,把我臭骂了一顿。”韩燚说,“敬你一杯,当作道歉。”
于深深只好与他碰杯,但她浅尝辄止,如他所言,这酒香味醇厚,口感润滑柔软,不如她那日在宋兰折庆生饭局上喝的酒烈,可她不喜欢。
放下酒杯,于深深鼓起勇气问他:“你爸爸,是前省高官,对吗?”
韩燚显然有些讶异,但他旋即笑着点了点头,说:“怎么,韩境佳没和你说过吗?”
于深深没有表态,接着问他:“韩境佳真的出国了?”
“嗯。走了快一个月了吧。”韩燚回忆道,“哦,他陪轻云,也就是我妹妹,出国治病了。我妹妹那病,不太好治,所以家父给她找了个清净地儿,再加上有境佳陪着,我们也放心……他们俩感情好。”
于深深一句没听进心里,见他说完了,便问:“去的哪里?”
“荷兰。那里算是他半个故乡。”
果真是荷兰。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说到这,于深深感觉鼻子有些堵。
“且不说什么时候回来,单单是会不会回来这个问题我都不太确定。”韩燚无声地弯唇,“这全看他个人意愿,不过据我了解,他多半是不愿意回来的。从前是这样的,可现在韩家倒了,我也没把握猜测这事。”
于深深饮了一口葡萄酒,心里倔强地强调——他说过一旦韩轻云痊愈就回来,他说过!
眼前这个人,不露痕迹地撒谎骗人,打心理战,定然是居心叵测!
韩燚忽然唤她,她抬头看过去,他眉眼温柔,略微上扬的眉梢间是淡而真的情意。
于深深终于了然,他心里在想什么。
“深深。”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深深,你的名字真好听。你喜欢这酒?”
“还好。”于深深脱口而出,又是一个谎话。
他略有所思地看着余深深,“我没告诉你,这酒后劲大,少喝点。”于深深准备点头,他又说,“有些人也是,看起来不错,其实很难靠近。既然没了,不如别再想了。”
于深深有点烦:“韩先生,你有话直说。”
可韩燚偏偏拐了个弯,跟她说酒,说这葡萄酒的来历。
牛排只吃了一半,于深深放下了刀叉,对面,韩燚用餐巾拭过嘴唇,缓缓伸出右手。他的手掌干干净净,皮肤下蓝绿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五指直而长,骨节分明,指甲上月白形状美好,恰似圆月一角。
于深深一动不动,看着这只好看的手,平稳向前,覆盖了她的左手,这时候琴声渐弱,幽幽转停。
他自言自语般开口:“深深?深深啊,我知道,你喜欢韩境佳吧……可是我,喜欢你……我们还有可能吗?”
钢琴师手指片刻不肯停歇,一曲终了,又换首曲子继续弹。多美的曲子啊!于深深不由自主转头去看那位钢琴师,韩燚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韩燚紧张地说:“深深,你说句话吧……”
于深深看了他一眼,却不知说些什么。她最终抽出左手,以行动代替了口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