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进被捕之后,宋兰折一度飞去美国,按照姚沛然先前告知的地址,挨家挨户地找,但这个人好比石沉大海,自此杳无音讯。
半个月后,眼看就要开学,宋兰折终于带着少得可怜的行李回来了。韩境佳一行在机场见到他,着实吓了一跳,也不知他多久没刮胡子了,形容沧桑,敢与叫花子同台竞技。
人虽还是原来那个人,绅士、优雅,心细如发,左右逢源,可却倏地成熟稳重起来,再不拈花惹草、卖弄风姿,课余时间总是抱着大部头的严肃文学作品啃。受他影响,朋友们也渐渐变得热爱文学、热爱世界名著。
而韩境佳,开了学,有机会常到云婷面前刷存在感,因而心情稳定,再没发疯了。
直到一个多月后,他在校园里遇见了那个常常教他抓狂但却不敢发脾气的人。
韩境佳从云婷上课的教室出来,其他学生都结伴去吃午饭,他一个人,绕了半个校园跑去图书馆找云婷写的书。
这书里写着她的爱情故事,一个以没有结局的爱情故事。
万物皆有结局,无论悲喜。韩境佳不信,她的过去有多惊心动魄、轰轰烈烈,以至于多年之后,她仍固执地不肯让那段往事结束。
等他找到那本书,离开时,就在图书馆门口碰见了于深深。她穿一件白衬衣,胸口绣着一枝鲜艳的红梅,修身的浅蓝色水洗牛仔裤衬得双腿又细又直,随便往那一站,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韩境佳惊讶地认为,许久不见,她白了好多,但她白得很健康,是那种完美的白里透红,月光白的衬衣,也得逊色三分!
古人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而这个人,既黯了雪色,又胜了梅香。
好一朵高岭之花,更不知谁有本事采撷?
她手腕上仍戴着那串鸡血石手链,韩境佳多看了几眼,在他出神的间隙里,于深深绕开他走到电梯前按了“上行”。
“我去!”韩境佳忒不服气,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想拽于深深的胳膊,手伸出去又觉得不妥,只好讪讪地收回来,转身靠在梯门边的墙壁上。
于深深看着他,终于给面子地露出一个轻淡的笑容。虽然是被逗笑的,是敷衍的,是人与人交流时不可或缺的反应,韩境佳也认为十分难得的好看。
可她只是扭头赏了他一眼,并没有同他说话,韩境佳也不知道从哪找话题聊,于是二人便保持着互不搭理的状态。
韩境佳很有骨气,坚持不肯降低姿态同她说话,偏偏余光很是不受控制,气得他在心里止不住地骂它不争气。
亦步亦趋地跟着,借了书,一直出了校门。
于深深预备打车离开,临走,问他:“你有事吗?”
韩境佳这才满意了,站到她面前,笑道:“好久不见。”
人行道比机动车道高了一级台阶,韩境佳站在台阶下方,说完话,才发现这人竟比他高了些许,韩境佳一怔,心里讪讪地想:惭愧惭愧,给男同胞们丢脸了。
后来和好友们说起这个事,大家异口同声嘲笑他矮。
韩境佳便跑去体检后,得意洋洋把体检表朝桌子上狠狠一拍,发出一声巨响,几个人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韩境佳鼻孔要对上房顶了,他贱兮兮地说:“瞧瞧!一米八!哪儿矮了一点儿也不矮!”
其实还差两厘米,没人揭穿他。
不过周道一脸鄙视地站了起来,“一米九的不说话。”
韩境佳:“……气死我了!”
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面前的于深深轻轻扬起唇角,说:“嗯,好久不见。”
韩境佳问:“你要去哪?”
于深深:“回家。”
韩境佳又问:“一起吃午饭吗?”
于深深便不说话了。
校外餐厅环境极好。韩境佳跟着于深深走进去,选了个安静的角落。
点完餐,高致远忽然打电话过来,韩境佳一接,对方便调笑道:“宝贝儿,抬头看二楼!”
韩境佳一抬头,只见二楼栏杆边坐着三位猪队友,一个二个不嫌事大地盯着于深深。
高致远说:“我说怎么不回消息,原来有约会了。”
韩境佳看了一眼于深深,心虚道:“不要捣乱!”
高致远笑道:“做白日梦呐?”
说完,挂了电话,和周道一起下楼来了。
“……”韩境佳转头看向于深深,露出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我朋友也在这……”
于深深不疑有异,只问:“和你一起野营的朋友吗?”
“嗯。”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于是果断放弃了装模做样,叹气道,“你做好心理准备,知道吗?”
于深深:“……怎么,有惊喜?”
韩境佳摆摆手,忐忑不安地想:惊喜?惊吓吧!
“惊吓”这就到了,高致远和周道在桌前站定,弯腰作揖,忍着笑说:“拜见救命恩人!”
于深深:“……”
果然大事不妙,受害人临危不乱,平静地说:“我操。”
“学姐你好,一直没机会跟你当面道谢。”高致远认真地说,“谢谢你。”
“学姐,真的很感谢你。”周道说,“我叫周道,韩境佳的好基友。”
高致远:“我也是。“
周道:“我们关系超好,经常一起玩3P。”
当事人手肘拄着桌面,手掌托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位“影帝”对他进行语言攻击——
高致远:“他口味特别重。”
周道:“还是纯0哦!”
场面出奇的安静,于深深愣了片刻,忍俊不禁道:“看不出来啊!”
“正常正常。”周道慨叹道,“他嘴里啊,没一句真话……”
韩境佳:“说完了吗?”
高致远:“没有。”
韩境佳面如死灰地点了一下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好吧,你们继续。”
“好了,你们别逗他了!”于深深抢着说,“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这俩挑事的无赖才算闹完了,乖乖告辞回二楼去了,韩境佳木了好一会,忽然问:“我能找个地洞躲一下吗?”
于深深点点头:“你自便。”
韩境佳着急道:“他们乱说的,你千万别信!我直的,很直,没有对象,热爱学习,生活很健康的!真的!骗你是狗!”
这时服务员前来上菜,于深深说:“我知道,吃饭。”
韩境佳只得乖乖坐好。
可才端起碗,没吃几口,韩境佳便放下了,笑吟吟地望着于深深,无厘头地问道:“我们是朋友吧?”
于深深皱了皱眉,道:“不像。”
韩境佳追问:“不像是什么意思?”
于深深却说:“说不清楚。”
韩境佳听了,便识趣地不说话了,可他也不专心吃饭,左右将菜肴各尝了一口,便注意别的事情去了。
见他这样心不在焉,于深深也没什么胃口,于是早早结了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