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景看着手机,咽了咽唾沫,假装聊天已结束般地把手机放下,下意识地往四周望了望,家里确实没人,也就没人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确定了这一点的他才淡定了许多,幼稚地拍了拍枕头,飘飘然地去客厅喝水。他接下来要做完练习题,还有给自己布置的复习任务也得完成,而剩下的英语听力故事留给早上听。
安阳景所在的小区此刻一片安静,中老年们早早睡去,外面是黑夜中的蝉鸣与蟋蟀鸣叫。“滴”的一声,小区防盗门开了,有个叫南南的男孩进入小区,正在快速赶回家去。
而沈小悦已经成功到家,她耳边是妈妈的絮絮叨叨:“下次早点回家听见没,这大晚上的,虽然有巡逻的警察,但万一出个好歹来,你要吓死妈妈啊。出门记得带外套,这天气冷热不定的……”
虽然话语很长,但是包含着浓浓的关切,可爱的沈小悦垂着头,乖巧地听着妈妈的话。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小女孩也是这个点回家,面对着母亲,小女孩的双眼麻木且空洞,她的母亲正在呵斥她。
外面的冷月高高挂起,优雅的母亲哪怕是在家也穿着得体。她的母亲皱着眉头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一天天的不知归家,说话还稀里糊涂。给你的兔子书包弄得脏兮兮,裤脚怎么也脏成这样?”
她的母亲说话顿了顿,似乎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尖锐,说道:“算了算了,你下次注意,快来跟你姐姐一起吃夜宵吧。”
小女孩抬起头来,往餐桌望去。长方形的餐桌那没有所谓的姐姐,椅子上放的只是姐姐年幼时候的书包和照片,椅子正对着的是一碗冰凉爽口的红豆小汤圆。
另一碗小汤圆挨着这碗小汤圆摆放,很显然是要小女孩紧挨着那奇怪的椅子,坐到旁边吃夜宵。
优雅的妇人看着无人的椅子,饱含关怀地说道:“优优吃点夜宵,吃完就能长高高。你最喜欢的红豆小汤圆,妈妈这次多放了两勺红糖,妈妈再也不骂你吃糖了,吃吃吃,多吃点。”
小女孩知道,此刻的自己得随着母亲的话,去替姐姐吃完那齁甜的夜宵。她麻木地嚼完汤圆,再去吃自己的那一碗。
等她全部吃完后,耳边是母亲对姐姐的表扬:“优优吃得真干净,以后一定长高高,还会长得很漂亮。”
小女孩看着妈妈,问:“妈妈那我呢,悠悠的表扬呢?”
这位优雅的妇人恍若未闻,恍恍惚地去抚摸椅子上的书包。悠悠似乎早已料到,裂开嘴笑了笑,对母亲说:“妈妈,那我回房了。”
悠悠打开卧室,卧室内是一套上下床,下床是姐姐的,上床是妹妹的。她把脏兮兮的兔子书包放到书桌,把脏裤子脱下,光着身子面向姐姐的床。
悠悠低语着,说着所谓的糊涂话:
“姐姐在土里睡,
妈妈在地上哭,
散开的四肢,
由悠悠去找回。”
说完,爬上了自己的小床,手机放到枕头旁,悠悠给自己盖好被子,妈妈不会给她压被子的角,她得自己压。那位优雅的妇人不知道,悠悠交了新朋友,新朋友们很友好,还愿意帮她。
小朋友们正在入睡,安阳景这个青少年完成了学习任务,正在床上玩手机。
安阳景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外人总说:她就是个女强人,不爱家,爱四处闯荡。安阳景知道他们有些是说对了,母亲她有股劲,这股劲使她不喜平静,好奇心强大的同时,永不服输,一直向上攀登。
就是这样的她,父亲才被深深吸引,为其迷恋。如果家里没有母亲,那父亲就认为没有回家的必要。所以小时候的安阳景,总是孤独的。
安阳景躺在床上,思绪渐渐飘远。他曾经在家里哭过,没有留住任何一个人,他便知道了哭没用。后来的他长大,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却又渴望着有人走进他的房间,与他玩闹。
母亲并不是不爱他,只是比起他来,母亲更舍不得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为了怕安阳景孤独,偶尔一次的归来,就会带给他大大小小的玩偶。
安阳景不讨厌这样的母亲,甚至由衷地羡慕母亲这热爱世界的心情,他在学习成绩上的种种优秀,就是受母亲感染,产生对知识的不断渴求,成绩自然就高了……可终究,安阳景是不喜这一个人的家,他的童年里是油腻的保姆和低声响着的钟。
上高中后,安阳景辞退保姆,享受玩偶和他的私人空间。
不知不觉就睡去的安阳景闭着双眸,黑色睫毛又翘又长,嘴唇轻抿,身躯在薄被子之下蜷缩着,睡得极不安稳。他的梦里是什么?
安阳景翻了个身,皱起眉头没有醒。
梦里,父亲紧跟在母亲身后,而幼小的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他们,但父亲和母亲离他很远,他们站在手触摸不到的地方,对安阳景宠溺地笑,刺眼的白光线模糊了父母的面庞。
“客人啊,请让我给予您一个童话。”
在不远处的时空,艾陌坐在床沿,摇晃着双腿,望向窗外的黑夜,面庞里的神情是说不出的认真。艾陌的身体在此话说完后,有一瞬间变成半透明,晃眼一看,似乎又没有变过。
她咪着眼,借月光,举起小小的木牌,吻了下去。
艾陌披散的长发被风吹动,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光泽白嫩,淡粉嘴唇变得血红,黑色的圆眼里显出似钩子的银灰色残月,最后风停止,一切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另一边流动的风,吹起安阳景卧室的窗帘,白色窗帘被吹得翘起,还在睡梦里的安阳景没有看见,点点碎光抖动着,它们聚成一条长线,从窗帘下方滑落进来。
一片安静中,粉色毛绒巨熊的圆眼睛里开始有了光亮,变得更加可爱憨厚。白色毛绒猫玩偶张了张嘴,懒洋洋地抬起猫爪,梳起自己的毛毛。棕色长耳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前爪,迷迷糊糊地从身上掏出单片眼镜,把金色的单片眼镜带好后,才优雅地站立,望起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