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巡游大约进行了两个时辰,总算浩浩荡荡的落下帷幕。在队伍全数归入苍露宫中,宫门再次合上的最后一瞬,还能听见外头热烈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比起巡游最开始时,不降反增。
车撵绕城一圈回来,还是停在迎宾庭中,出发前的地方。有人搬来脚垫,守域上前撩开纱幔,艾宁这才从车撵上下来。脚一挨地,差点一个踉跄歪到地上,幸好守域眼疾手快,及时抄住她胳膊才没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五体投地”。
“殿下哪里不舒服吗?”他有些焦急地问。
而这一问,便惊动了边上那位副将,以及那些听觉灵敏的士兵。眼看着周围一圈人就要围上来,艾宁忙不迭摆手,笑道:“没有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只是坐得有点久了,腿上有点发麻而已!没事没事的!”
听她这么说,众人面上才都松了口气。不然游一趟城给这小公主游出点什么病啊灾的,他们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现如今整个王城之中有谁不知道,这小殿下简直就是他们君主的命根子,呵护着呢!
就在这个时候,另有一位白衣宫人从宫内赶来,他远远就开始喊着“少殿下”,所以一下子就吸引了大片目光。待到近前,那宫人又匆匆向艾宁及那位副将分别拜了拜,然后转向艾宁道:“少殿下,清渊陛下有请。”
清渊有请?艾宁头一歪。这可又是计划外的事。明明依照昨日说好的,等她“游街示众”完了回来,就能直接回琉月殿,换好了衣服便能出宫去,在城里好好玩玩儿,参加祭典的。怎的现在突然又找她过去?不会是临了要变卦吧!
如此一琢磨,艾宁决定先在这宫人这儿试试口风,要是清渊真有意反悔,大不了自己不去见他,这就冲回琉月殿换好衣服,然后立马偷溜出去玩。
她微笑着问那宫人道:“舅舅他怎么突然要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宫人揖手道:“这,小人也不知。但陛下有交代,一定要在少殿下回琉月殿之前将您截住。”
……还“截住”,当半道截胡呢。艾宁腹诽道。看这情况,若是自己不老实跟去,只怕清渊要拿这名宫人当出气筒问责了。如此一来,岂不就是自己“坑害”了人家?这可不行啊。这做法太不厚道了。
艾宁登时觉得今日出宫无望,默默叹了口气,道:“行吧,那,劳你带路。”
说完,她还不忘向周围士兵及那名副将拱拱手:“今日之事,有劳将军及诸位了。各位辛苦。”而那些士兵亦向她单膝下跪,由那位领头副将做代表,道:“少殿下言重了。恭送少殿下。”
至此,巡游一事就告于段落,同时,她身为青苍少殿下的回归仪式也全部结束了。参与巡游的兵士会直接回到他们原本的岗位。而守域手下的那一队侍卫也都回去了琉月殿,他们本就是负责琉月殿内的护卫工作的。
然而,在去往清渊那处的路上,艾宁始终一言不发,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守域跟在她身侧,见她情绪不高,便压低声音问:“姑娘怎么了?好不容易巡游结束,回归仪式也完成了,晚些时候就可以出去逛祭典了,怎么姑娘看起来,却不太高兴了?是不是累着了?”
累着了?她倒希望自己真是累着了,这样去不成祭典就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了。哪像现在,明明有精神能出去玩,没准儿还得被强行扣留在家。
她叹了口气,道:“别提了守域。我没准儿今天出不去,玩儿不成了。”
守域听了有些微惊,道:“这是为什么?陛下昨日不都答应了吗?”
艾宁道:“这还用问吗,我肯定出不去了呀。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我那个舅舅又不按计划出牌,临了不让我回琉月殿,还着急要我去见他。他肯定是要反悔,不让我出去玩了。”
她说得怨声载道的,仿佛已经断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不料,守域听罢却直接笑了起来。
艾宁斜眼瞪他,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闭嘴!”
守域边走边向她略一欠身,但仍笑着,道:“对不起,少殿下。是属下失礼。只不过,属下觉得,陛下既已答应了殿下,那就不论如何,一定不会食言的。”
这下又轮到艾宁意外了,问守域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这么相信他?”
“嗯,当然相信。”他说的理所当然,毫不犹豫,“自十八年前,清渊陛下坐上青苍王的位子,便从未做过任何失言失信之事,一件都没有。”
“一件都没有?”艾宁惊道:“这么厉害?”
守域点头如捣蒜,道:“所以呀,既然清渊陛下昨日已经答应了,今晚会放姑娘出宫去玩儿,那他一定会做到的。除非……”
“除非什么。”艾宁心里“咯噔”一下。
守域摸摸下巴,本着“凡事总有个意外”的原则,道:“除非,姑娘你做了什么非常非常恶劣的事情,让陛下觉得有必要惩罚你,那就有可能会临时改变主意,罚你禁足……哎?姑娘?你怎么满脸是汗?”
……何止满脸是汗,她几乎都快僵硬到同手同脚了。
非常非常恶劣的事情啊……在大殿上当着那么多臣官的面和青苍长老抬杠,算是“非常非常恶劣的事情”吗?呵,呵,呵……
守域见她不出声,嘴角抽搐又像在笑,越发觉得奇怪。正要再问,前头引路的那个白衣宫人却站住了,转身向他二人欠身,道:“少殿下,陛下与缪雪公主就在湖心亭中等候,请您独自过去。守域卫队长就请随我在此等候吧。”
闻言,艾宁往右偏了偏上半身,从面前两座假山夹出的一道“入口”往里望,果然看见一方湖泊的一部分。她向那宫人道了句“有劳”就快步走了进去。
脚下石径一路沿着湖边,湖岸上种着垂柳,枝条繁盛,清风吹过,湖面微微漾起波纹,和拂动的柳梢的倒影交缠在一起,把飘落在水面上的细长绿叶带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