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房钏也在状况外了,纳闷问道:“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跟着他不可。你之前几十年都是自己过的,为什么现在遇上了他,你就又非要再回去当他的尾巴?不跟他你不能活吗?”
旭荣还跪在地上,摇头道:“不是的。殿下他救过我的命。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我要报恩。为了报恩,我愿意把命给他!”
“你放屁!”
房钏大怒,直接一脚给他踹到坐在地上,对着满脸茫然的旭荣怒吼:“你在这里玩儿什么英雄主义自我牺牲!你肯把命给人家,人家还未必肯要呢!你自己趴镜子前面去看看,就你现在这个德行,就你昨晚在岩山里那表现,行事鲁莽冲动不过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算让你找到了他,你能帮上他什么忙!不给人家拖后腿就不错了!你管这叫报恩吗!”
霎时间,旭荣整个人都往下一垮,面上神情也从茫然变成愧疚,他双手撑在身后,不说话了。
可这样一来,房钏就很尴尬。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很有些重了,旭荣到底年纪尚轻,被人这样一通吼,只怕今后想起这件事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房钏刚想开口缓和一下他的情绪,不料这小子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登时来了精神,赶紧在原地跪坐好,仰着脸,认真向房钏道:“那请大前辈不吝赐教,我要如何做,才能帮得上那位的忙!”
房钏:“……”
这孩子,真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没救了。
房钏最怕这样式的小鬼,过于缠人,可一想到这世上如此忠心之人少之又少,实属难得,他就不忍心再给他泼冷水。于是他在心里纠结半天,最后还是艰难地做了决定。
他双臂抱在胸前,看着旭荣,沉声严肃道:“小子,你肯不肯跟我走。”
旭荣愣了愣:“跟你走?”
“是啊,跟我走。”房钏道:“你跟我走,做我手下的般若,先好好锻炼一段时间,等时候到了,再来我身边当使徒。这样,你就有机会知道更多和你家殿下有关的秘密,甚至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重新追随他。怎么样?”
“般若?使徒?”
旭荣听得有点懵。前头那个他有些印象,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而后头那个他是听都没听过的。他疑惑道:“大前辈说的是什么?我不明白。”
房钏道:“你别再叫我什么‘大前辈’了。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什么黑商,也从未做过那些脏营生。我是尚川虹阴阁的阁主。”说完他停了会儿,又补充道:“真要说起来,我与你家殿下也算是有点缘分。虹阴阁你知道吧?”
“……”旭荣被他的真实身份震得呆了好一阵,想了半天才明白,自己昨晚是轻而易举的上了当,越发觉得自己蠢笨,臊得恨不得立刻找个缝钻了。
房钏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也知道他在窘迫什么,便替他打圆场,道:“你也用不着难堪,我既是有心骗你,自然是做过万全准备的,不会让你轻易察觉。再加上你性子耿直,没心眼,中计便是必然了。”
……这话安慰的,就跟说人家缺心眼似的,还不如不说呢!
旭荣脑袋耷拉的更下。房钏脑门冒汗,心说这娃娃怎么这么难弄,又继续道:“行了行了别垂头丧气的,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旭荣闻言慢吞吞抬起头,却仍是一脸沮丧,那样子就像在说,“果然前辈说的对我又缺心眼又没脑子又不能打真是一无是处不配追随殿下……”看得房钏背后起了一片白毛汗。
“咳咳!”房钏连忙清好嗓子,严厉道:“听着,性子直爽不是坏事,但你要真想跟上那个人,凡事就必须提高警惕,遇事三思而后行。他的世界,比你想的要危险的多,他对付的人,比我要更狡猾。你如果不能让你的本事提升上去,不能对他有益,那你跟着他就一点意义也没有,明不明白?”
这次旭荣倒是立马就点头了,答道:“明白!前辈说得对!刚才是我反应过度,前辈别放在心上。我现在想知道更多和虹阴阁有关的事,请前辈告诉我!”
房钏看他道:“我虹阴阁的事,也不是一下子全都能告诉你的。我现在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表面的一些事,一些常识。至于更多的,属于内部的核心秘密,得等你有一天成了我阁中的使徒,才有知道那些事情的资格。”
旭荣又紧跟着追问道:“那是不是我成了使徒,就能离殿下更近了!”
房钏道:“这个,我不能对你保证。”然而,看那孩子露出失望的神情,房钏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那个时候,你能知道更多他知道的事。那些,都是现在的你从未听过的,非常危险的事。”
于是旭荣沉默了。他低下头,双手攥紧膝盖,似乎在心里陷入苦战。房钏也不催促。毕竟这件事关乎他今后的人生,他的这个决定,将会直接左右他今后的道路,马虎不得,仓促不得。
时间慢慢流过,屋里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终于出了声,问:“……前辈,若我进了虹阴阁,将来,一定能成为使徒吗?”
“不一定。”房钏直言不讳地道:“虹阴阁的使徒并非闲差,需要具备一定的身法谋略,才能更好的护卫虹阴阁的秘密。他们掌握着阁中的诸多内部资料,知道阁主的真实身份及伪装,一旦成为使徒,除非有阁主首肯,否则,他们永远都不能脱离虹阴阁。”
他说的直接,但事关一个人的将来,绝对不可在这时有所隐瞒,让对方做出将来可能会为之后悔的决定。果然,听了他这话后,旭荣又是一阵静默。
房钏站起身,道:“旭荣,我的提议就放在这里,我给你时间想。不过在此之前,你也该去那个墓冢看看。你的兄弟们还在那里等着你呢。”
原来,房钏自岩山出来之后,恰好在山脚下碰上了那几个旭荣的小跟班。他们同旭荣一起押送奴隶来的,要搁往常,他们和旭荣都是卸下“货”就会返回了,不会在此多待。可偏偏这一次旭荣溜进了岩山,他们也不好意思扔下兄弟先回,便在这里等着。
起先他们看到那群奴隶又逃出来还觉得怪,正要上去再给抓住,就见房钏也赶了出来。之后房钏又对他们一通胡扯,才让他们别再去理那些奴隶,就当不知道这一回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省的给他们自己惹去麻烦。
几个小魔族都年轻,再加上对房钏深信不疑,便听了他的话,放那群奴隶随便逃走了。至于他们逃去哪里,谁都懒得去管。
在这之后,房钏又想办法忽悠着那几个小魔族不要在此停留,先回墓冢去,在那里等他们老大。小家伙们乐意听他的,他就蹭了他们的车马,晃晃悠悠的就回到了客栈。
房钏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我会在这里停留到明日正午。如果你选择接受我的提议,正午之前,来这里找我。不过现在……”他边说边提着旭荣的后脖领,给他拎到窗边,再拍拍窗框,道:“来吧,你得从这儿走。”
“……啊??”
旭荣完全摸不着头脑,楞乎乎的看着房钏。就听他道:“没办法呀。现在时间晚了,客栈大门都关了。你这时候从正门出不去的,就将就一下,走走非常路吧。”
非常路……是吗?
旭荣望向窗外那一轮血月,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又正过身子,恭敬向房钏揖手行礼,却什么都没说,然后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