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房钏心道，“那痞子良恐怕一直是把他们这些人当做工具在利用。他本人现在肯定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想到这，房钏都忍不住有点同情起身旁这个年轻魔族了，问：“明良怎么和你们分剩下的那二分之一？你们怎么把钱给他？”
蛇头道：“下次见面的时候给。每次都这样。”
“下次？”
房钏不由得站住了，微露惊讶的看着蛇头，道：“你可知道，他这个人，是最不信什么‘下次’的。”
再说了，“下次”这个词，几乎是可以和“没日子了”划等号的，这蛇头干这行居然还信“下次”。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做这一行。然而，那蛇头似乎还不是很理解的样子，还在问房钏“这话怎么说”。
房钏忽然就觉得生气。他看着蛇头，再想想那痞子良，竟生出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既视感。
他又开始往里走，叹道：“蛇头，你呀，以后少跟明良那个家伙来往。就你这直来直去的心思，他卖你跟玩儿似的。他要你拿的那二分之一，对他来说根本是可有可无的部分。如果他下次还跟你合作，那钱他就到时候拿着。可如果你们要是最后有个什么万一，交易没成，或者你们被王族的兵给端了老窝，那对他来讲也没有损失。换句话说，你是他的弃子。”
把这话明晃晃的说出来，看似残酷，但绝对是最负责任的一种方式。谁叫虚幻的希望总是比残酷的事实更有破坏力。所以即使现实再残酷，也必须直截了当说出来，然后才能面对它。
而那蛇头明显是听傻了，老半天脸上都是木的，只知道动脚和房钏继续往前走。
这个坟冢的地下是两层的。第一层堆满了棺椁，零七碎八的胡乱堆着，有些上头是陈灰完整，一看就是多年未动，而另一些则明显是被搬动过的。经过这儿的时候，房钏没做声，等他们沿着蜿蜒石道下到第二层，房钏就全明白了。
上头那些移动过的棺椁全是从这一层被搬上去的，因为这一层里已经塞满了活人。粗略一看，少说也有上百。各族的都有，男女老幼，哪种都不缺。每个人都被捆了双手双脚，蒙着眼睛封着嘴，一团一团的挤在一起蹲着，安静的诡异。
房钏都看惊了。难道每一次都要补这么多人吗！这么多人，得焚几个边境村庄才够啊！
他赶紧收收神儿，低声问：“每次给那位大殿下的都是这么多人吗？”
蛇头也低声应了个“是”，房钏便不再问了。因为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就算是猎宴斗场一块儿开，一次就消耗这么多人也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他这么拼命补充难道不要钱吗。拿这么大的开销就为了取乐，也没听说那魔族大殿下对乱花钱有瘾啊。
或许是听见了人声，那些“货”里有一个开始哼哼起来。房钏和蛇头都看了过去。他见蛇头朝手下人摆了一下头，便有个小伙计从人堆之中趟了过去。
一开始，房钏还以为那小子会直接上去给那人两巴掌，叫他安静点什么的。哪料，他只扯掉了对方嘴里塞的东西，听那人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朝边上最近的魔族看守抬抬手。那个同族立马把腰间的水壶丢给他，由他给那个坐在地上的人喂水。水喂完了，再给把嘴塞上。
这可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房钏惊得张开嘴都忘了关了。连他不干这行的都知道，这些人货在交易的过程中死几个那是很常有的，而且死亡人数在某个范围内也是允许的。所以即便是像蛇头这样接了收尾的活，也根本不用管他们吃喝拉撒，只管他们跑不掉就行了。
可这些人的做派……
房钏暗暗扫了周围一圈。这冥室里的魔族，包括旁边蛇头在内，似乎都没有那种暴戾之气。可那种暴戾之气分明在他们这种人身上最为普遍，因为他们也算得上能掌控生死的人。尤其是对着这些比他们弱小的生物时，更该如此。
这么一想，房钏越发奇怪，便不在这儿呆着了，转身往外走。那蛇头也连忙跟上，道：“大前辈，接下来，接下来……”
他本是想问问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然而房钏压根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道：“蛇头，你……为什么要干这行？”
“……”蛇头一愣，“啊？大前辈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房钏沉声道：“我来之前，在附近打听过你的名号。说实话，风评，不太好啊。”
其实他的风评算是很好的了。什么“守信用讲义气”、“实诚没心眼”，但是把这些词和他“人贩子”的身份一结合，那可就全变贬义词了。干这行的要不狡猾一点，诡计多端一点，一个兔子三个窝，早晚要被掀老巢的。
而蛇头显然也是知道他的那些“风评”的，略显丧气的低下头。
于是房钏又问了一遍，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干这一行。你应该也知道，你不合适吧。”
蛇头仍是沉默，直到二人走到地下一层那个满是棺椁的冥室，他才把手下人给遣开，道：“……大前辈，说实话啊。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干这一行。”
说着，他双手一撑，坐在一个空棺封盖上。房钏也紧跟着他坐上去，问：“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道，“其实我和我这班兄弟，都是魔族的‘活死人’……大前辈知道，‘活死人’吧。”
房钏点点头：“知道。”
魔族的“活死人”，多是些本该早就死了，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侥幸活下来的人。这种人，是不能活在光底下的。因为一旦他们的身份被人发现，就会给抓走，然后处死。
蛇头继续道：“我底下这班兄弟，几乎都是奴隶堆里逃出来的。他们没办法做正经营生。”说到这，他仰起脖子，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想过离开黑炎，出去谋生。这样好歹我们的生命有保障。而且我们也确实这样做了。可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