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神是不会毁灭的！你这是异端！”
之前大声吟唱的黑衣老者，突然驳斥道。
老者此言一出，整个魔术棒都安静下来。
“不，我相信他。”艾米道，“他让我的手臂重生，即便他不是真神，也是真神派来的使者。”
“真神只有一个，他不可如此胡言乱语。”老者坚持道。
陈凡面无表情，他知道，对于长期接受一神教的落兰星居民来说，他的思想过于惊世骇俗。
不过没有关系，陈凡也是根据脑内随机大法，随意说的。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陈凡盯着老者，似笑非笑。
“迪亚。”老者低头，眼球向上，偷看着陈凡。
“亚格迪，你在想什么，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
噗通。
老者闻言大惊，跪倒在地：“神啊，我错了，我不该欺骗神的。我原来是叫亚格迪，我改名换姓，只想重新开始一段生活。”
陈凡发现他现在看人越来越准确了。
他将体内能量散播出去，很容易就捕获到了亚格迪的真实想法。
灾变前，亚格迪在一家教堂当主教。
其实主教只是幌子，背地里做了许多龌龊事。
灾变后，亚格迪改名换姓，混进了魔术棒。
别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陈凡进来第一眼就看出亚格迪的内心状态了。
然后陈凡略微探查，就知道了亚格迪的真实想法。
此时亚格迪驳斥陈凡，被陈凡道明真名后又下跪谢罪，也在陈凡的预料之中。
陈凡倒不在意这些。
他感觉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很随意，然后轻轻松松就掌控局势。
“我真得不是神。我只是路过这里的观察者。”陈凡不忍心欺骗这些无知的幸存者。
亚格迪急忙道：“入世卷，第五章第六节，神说，他只是一个观察者。”
“我不是来拯救大家的，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陈凡摊开双手，两肩微耸。
“尘世卷，第二章第八节，神抵达阿城，神说，我不是来拯救你们的，我要来这里，我就来了。”亚格迪又补充道。
“对对对。”陈凡点了点头，“我要来这里，我就来了。但我真得不是神，简单说，我和你们没有关系，我是路过的。”
“创世卷，第九章第四节，神路过大漠，看见这里什么都没有，就从什么都没有中抓出一把水，于是就有了沙漠。”
“我是不是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想要什么！”
“入世卷，第二章第八节，神降临洛本，告诉那里的公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谁。”
“好了，亚格迪，不要展示你了。有罪之人，闭嘴就是了。”
陈凡知道，幸存者的思想工作很难做。
要想改变一个人几十年的观念，只能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
若是操之过急，只能引起别人大脑内自发的防御机制。
魔术棒这里的幸存者经历末世，对于真神的渴求越发强烈。
陈凡如果说他不是真神，就很难获得这里多数人的支持。
但是，陈凡偏偏要说他不是真神。
陈凡这么优秀，就是太会让别人追随他了。
因此，这一次，陈凡决心不再让别人追随他。
“汤姆呀，我说我只是路过的，你信不信？”
汤姆抓了抓他的蓝头发，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是没有感情的观察者，我不是原生生命，我是人造生命，我诞生的价值，就是为了观察记录我看到的一切。我这么说，汤姆，你懂了吗？”
“我知道，你是人造生命。”汤姆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帮不了我们吗？”
“答对了。”
陈凡发出一声怪笑。
“我有能力帮你们，但我不帮，给了你们希望，又把希望浇灭。艾米，你懂这种感受吗？”
“可是，您确实让我的断臂重生了啊。”艾米瞪大了眼睛。
“小把戏而已。”陈凡双手负后，学着亚格迪的语调吟唱道，“真神全知全能，为何要拯救蝼蚁般的凡人？拯救凡人，对真神有什么好处吗？神就是魔，真神就是恶魔。大善就是大恶。”
“你们所遭受的，你们所经历的，就是神带给你们的。这不是真神对你们的考验，而仅仅是真神无聊时的游戏。”
“井底小蛙，如何知道大海辽阔；一日蜉蝣，怎能明白时间悠远！真神以星球为实验室，穷尽文明发展的可能性。”
“你们，只是真神的实验品而已。我，观察者，无法对抗神的意志，我这么说，你们懂了吗？”
陈凡隐隐觉察到什么。
他有今天的成就和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和毅力。
他总是承担最大的责任，有什么问题都归因于他自己。
地球时，有什么发展不好的地方，陈凡都认为是自己的过错。
他虚心听取每一个人的意见，他竭力满足每一个的发展需求。
他离开地球，也是为了让别人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责任越大，能力越强。
他总是承担最大的责任，能力不知不觉就提升很快。
基于落兰星的本土文化，陈凡恰逢其时，将责任推到了真神身上。
“你们想想，真神全知全能，如果想让你们好的话，一开始就不会降下灾难。如果他降下灾难，然后又拯救你们，不就说明真神拯救你们是有目的吗？”
“真神故意给你们灾难，再让你们脱离灾难，岂不是想要你们感激他，更加虔诚地侍奉他吗？”
“真神不是这样的。所以，他不会来拯救你们。”
“那我们要怎么做？”艾米问道。
“只有你们自己，才能拯救你们自己。”
“灾难已经降临，真神抛弃众生。”
“难道，众生就要自暴自弃，坐等死亡吗？”
陈凡在脑海里搜寻着用词。
他的目的有三。
其一，自己不承担责任。
其二，不让魔术棒的这些幸存者对自己有好感，不让他们追随自己。
其三，训练这些幸存者，让他们能够独立处理掉丧智者。
陈凡在居民区来回踱步。
艾米和汤姆跟在他身后，有些局促不安。
这里的平均宽度只有两米，两边是五十到八十厘米的纸箱。
中间的小路只有不到半米宽。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地方，竟然藏了将近一千人。
各种恶臭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纸箱里人挤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暖意。
魔术棒的两侧，是钢筋混泥土的围墙。
顶端用木板封住，留有几个通风口。
不时有人伸出头，眼神呆滞，盯着陈凡看。
“汤姆，你们为何不占领附近的商场和库房，而要挤在这样狭窄的地方？”
“因为这里被黑杰克施过魔咒，丧智者不敢进来。”
看到自己领地里的智慧生命生存状态很差，陈凡也很难受。
但他知道，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让他总想着承担责任。
这种感觉，说到底还是生命进化过程中获得的本能。
看到同类受苦，就想让他们摆脱痛苦。
某个二层纸箱处，脏兮兮的小女孩探出头，双眸清澈。
她看到了艾米。
“独行者艾米回来了！”
小女孩大叫着。
艾米低着头，不敢看小女孩。
陈凡伸出他的手臂，让小女孩爬到他的肩膀上。
她如此之小，坐在陈凡肩膀上，双脚才到陈凡胸部。
“你叫什么名字？”陈凡问道。
“小鸢。”
“今年多大了？”
“五岁了。”
“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去另一个地方了。”
“另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就是另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小鸢两手张开，比了一个大大的圆。
陈凡托起小鸢，将她放回了纸箱。
“我将在你们之中，选一人作为领袖，谁要来？”
没有人应答。
汤姆看着他的脚尖，脚尖在轻轻扭动。
艾米想说什么，但是又后退了一步，紧贴着一个纸箱。
“亚格迪，我许你说话，你要不要成为我们这里九百二十六人的领袖？”
就在陈凡说话间，纸箱里有两个人昏了过去。
长期压抑恶劣的环境，让魔术棒的幸存者多病而脆弱。
两米高的大汉及时发现了两个昏迷者，将他们从纸箱里拽出，随意摔在地上。
“今天加餐了。”
大汉痴痴笑着，口水一滴一滴落下，滴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
亚格迪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挺直身子，胸前做了个虔诚的手势。
“神啊，就让我来承担这一切。我经验丰富，侍奉周到，我做过主教。因此我当领袖，是没有问题的。”
“艾米，你的意见呢？”
“我……我不知道。”艾米握紧了拳头。
“亚格迪，我把这里交给你，你有什么计划？”
“首先，我恳求真神赐予我伟大的力量，让我有能力战胜一般的丧智者。”
“好。”
一道光芒打在亚格迪身上。
三秒之后，亚格迪精神焕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的皱纹慢慢消失，他的花白胡子向上竖起，瞳孔骤然放大。
“感谢伟大的真神，我感觉力量在我体内激荡！”
亚格迪双膝着地，两手托天，整个人呈“匚”字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