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深处，牢狱尽头，这片终年被迷雾所笼罩的诡秘之地，第二次在外人面前展露出了它不为人知的一面。
第一次是东方苍青，误打误撞。
这一次，则是东方苍青的徒弟。
小道士微眯着眼睛，看向这方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的神秘之地，没有花草树木，没有曲水流长，有的仅是荒凉与灰烬，天地之间，一片晦暗，目光所及，皆是尘埃，世界在此地归于衰败的终焉，而死亡，则是这个世界里所剩下的唯一的基调。
无数枯骨，掩埋在尘埃之中，一尊身高万丈的黝黑骷髅伏跪在大地上，根根密集的骨刺从它的脊柱之上向外延伸，构成了宛如巨龙骨翼般的巧妙形状。那骷髅面若神鬼，颅生双角，上下颚之间密布着三排利齿，有斑驳的鳞片附着在它的骨骼之上，四只巨臂上生长着近百米长的利爪。
一头飞升境大妖的尸骸！而且看样子还是活的，具备着某种灵性，在某个存在的示意下，镇守着这片荒凉诡异之地。
骷髅大妖的头顶，站着一名手持长剑的白衣女子，之前那惊天动地的一道剑光，显然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一头飞升境傀儡，外加一名实力足以比肩飞升境修士的鬼玄盟圣主，阵容恐怖如斯，但小道士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有点想笑。
因为那头骷髅大妖，正在朝他跪拜，仿佛虔诚的信徒在向他们所信奉的神明祈祷。
小道士坦然受之，仰着头看向那名正在俯视自己的白衣女子，笑道：“怎么说？我们之间，是该有个了解了吧？”
“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白衣女子冷目以对，冰冷的眸光像是天边高悬的寒月，语气更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小道士双手一摊，说道：“你不也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东方苍青至少还活着。”白衣女子继续说道。
“可是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小道士依旧不依不饶，针锋相对。
“……”白衣女子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有如雪中盛开的桃花，“这还真是我们的风格……那就一笔揭过好了。”
小道士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最好。”
接着，他又说道：“那这次你弄出这么大的手笔，又是为了什么？”
白衣女子从骷髅大妖头顶一跃而下，落在了小道士身前两米开外，半透明的纱裙在风中摇曳着，美不胜收，遗憾的是小道士那在野花飞舞的一瞬间，没能看清楚裙下究竟有何等旖旎的风景，实在是引人遐思。
“别看了，什么都没有。”白衣女子笑着按住脸颊，食指和大拇指在耳边轻轻一捻，就揭开了一张极其精致的面皮，露出了面皮下那张绝色倾城的面孔。
正是鬼玄盟盟主尹清泫的那张柔美娇颜，而她手中捏着的面皮，赫然是一张真正的人皮，看样子，还是活生生地从刀宗的天之骄女沈灵觅脸上剥下来的，只是动刀之人手法细腻，鬼斧神工，故而看不出半点破绽。
小道士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曾经见过的那两位刀宗绷带缠面的男女，正是被剥去面皮的沈灵觅和沈灵钧，而对方之所以能够大摇大摆地混在刀宗的队伍里，怕是整个刀宗上下，都已经沦为了其掌心的傀儡。
那可是九仙宗之一啊！怎么做到的？
尽管心中骇浪滔天，小道士依旧皮下肉不笑地说道：“什么都没有岂不是更好？”
尹清泫并没有在这一话题上和他继续扯皮，只是认真地看着小道士的眼睛，说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小道士咧了咧嘴，说道：“俺也一样。”
尹清泫微眯着眼睛，幽幽开口道：“和人类相处太久，让你遗忘了太多的事情。”
“哦？”小道士挑了挑眉毛，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托你的福，我到现在还打心底里憎恨着人类，但这并不影响我和他们友善共处……”小道士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嘿嘿笑道：“你可以嘲讽他们的卑劣，但无法否认他们是一群有趣的家伙——我们看待一个种群，不应该只看到他们的劣根性，也该看到他们为人称道的一面。”
“你让我宽恕他们？”白衣女子神色愠怒。
“我是在劝我自己宽恕他们。”小道士不以为意，面对一位大美女的直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正瞪来瞪去都是瞪的自己，谁也占不着便宜。
“如果我来原谅他们，那么谁来宽恕我？谁又来宽恕小律？”白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需要你告诉我啊！”小道士也火了，扯着白衣女子的衣襟咆哮道：“都是一个人就别给我装大尾巴狼了好吗？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他娘的跟我卖什么关子？记忆共享懂不懂？利用信息不对等对我指手画脚很好玩是吧？”
“他们杀死了小律，而你却让我和他们和平共处？”白衣女子一拳砸在小道士脸颊上，打得他整个人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进脚下的尘土中，神色狰狞地按住他的脑袋，低吼道：“你毁灭了一切，而后又创造了一切！你重铸了人类的文明，而后把自己的全部记忆都斩掉！再利用律的血肉制作出了这个名为‘南宫律’的空壳！你以为自己就能因此而得到心安吗？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舍弃了自己的神格与真身，背叛了律对你的信任和希望……然后现在，你还要让这场虚无缥缈的梦持续到什么时候？”
小道士脸颊淤青，嘴角溢血，横竖没想到一向冷漠无情的这半个自己会如此意气用事，于是狠狠吐了一口血沫，狞笑道：“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逻辑这么乱让我怎么听的懂？”
白衣女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额头死死地抵在他的眉心，咬牙切齿地道：“你不需要听懂！因为接下来，我会让你重新回想起当年的一切……如果了解了一切真相的你，最终还是选择和我背道而驰的话……”
“那么，我会杀了你，然后取代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