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锐睡得很熟。第二天起床出门的时候，她发现池已经早来了，正在客厅里和枞喝茶。枞似乎也状态极佳，依旧穿着舒适宽松的家常衣服，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桌上居然放了两个茶壶，还有极为昂贵的北莓果，精致的小点心。看到她走了进来，枞便开心地道：“你来啦，一起吃点早餐吧？”
“额……”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好，云梦教导呢，他怎么没来？”
“还没到换班时间呢，不急。”枞似乎真的心情极佳，示意站在一边的丫鬟给锐上了一套餐具，又问道，“我的壶里都是很浓的奶汤，池说他不喝这个，所以我让人给他泡了一壶茶，你要喝什么呢？”
“额，我也喝点奶汤吧。”锐看了一眼池。对比起枞的随意，池现在的状态一如既往地有些严肃，而且看向枞的眼神明显带了一丝敬畏。想到昨天池对她的调侃，她没忍住轻轻地撇了池一眼。池也没忽略这一瞥，居然也回给了她一个带着无奈笑容的神情。
“锐，你吃完早餐就该回你家去看看孩子了吧，虽然看起来你们昨晚都没怎么累，但是你这样不回家也不好吧。”
“你这么说，是对川柏先生指派给我照顾孩子的人不放心了？”锐这回是真的拉下了脸——这是她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不，这机会是等不来的，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就凭空“等”到一个连面都没见的人会让川柏先生让她当暗杀组的队长呢？
这明明就是命运的恩赐啊。
她绝对不会浪费这次机会，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好。而现在刚开始，也是绝对不能让川柏先生和枞先生觉得她不行的时候！
枞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便笑道：“不急呢，云梦先生一会儿就来了，锐也可以先回去休息。川柏先生都安排好了，我们放轻松点就好。”
看着枞那分外友好温柔的笑容，锐再度感觉到了格外放松的安心感，但是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没事的，我昨晚早就休息好了。而且之前川柏先生的安排就是池和云梦他们有固定的排班，我负责和枞先生一组定时巡视。川柏先生昨晚上的安排是因为怕晚上出什么重大的事情让我今天精神不济才临时让云梦来替班。但是既然没出事的话，我还是按照原计划来吧。”
池一下子倒是说不出话来，枞也似乎被说动了：“嗯，这么说也对，但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
“这样，那好。”枞也没再坚持，只是笑道，“那我们等云梦先生来了再跟他说明吧。大家先解决了早餐问题再说。”
锐放下心来，极度舒服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甚至还得意地瞄了池一眼。池无语了，并不理会她，也只是吃点心。过了一会儿云梦到了的时候，这两个家伙还是明显地不太想理会对方的样子。云梦见状，不由得感觉有点头疼——虽然枞依旧心情很好地跟他打招呼，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坐下来之后，便苦笑道：“你们怎么了，怎么像斗气的野鸡一样互相斜着眼啊？”
“有吗，并没有。”锐毫不客气道。
“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枞先生是你的伯乐，你怎么就不能看他的面子不把场面搞得这么僵呢？”
“……”锐一时居然反驳不来，枞却笑：“大家工作的时候难免这样，没什么的。倒是我可能要让您为难了呢。”
“嗯，怎么？”
“我听锐和池说川柏先生是安排了您今早来替锐的班，跟我一起工作。但是我想，昨晚上锐也是和我同时休息的，并不怎么劳累，所以还想烦劳锐今天再带带我……”枞居然笑得很不好意思，“那个，我……”
没想到，云梦很爽快地笑了，点点头，颇为感叹地道：“果然您也是年轻人，还是觉得和年轻人聊得来吗？”
“嗯，是。”枞倒是很坦诚，“确实觉得和锐比较聊得来，因为年纪差不多，经历也比较相似。”
事情倒是很容易地就谈妥了。池在一边看着，却是越发看不懂了。结束了让他越来越尴尬的早餐，从枞的院子里走出来之后，他忍不住对云梦道：“云梦……”
“啊？”云梦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池的后话，不由得有些好笑，道：“怎么，是不是越发怀疑锐和枞先生了？”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没什么怀疑了。”池有些无趣地笑笑，“当我没说吧。”
“但是我想，你之所以会大早上的来找枞先生，是有很严肃的问题的吧。你问他了吗？”云梦认真起来了，池也收起了那有些无谓的神态，正色道：“是的，我是来问枞先生，他对于这一场危机有什么看法。毕竟就连川柏先生也都不知道为什么长河组织会突然对我们动手，而且之前这个西北都知道，长河组织以人多为优势，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的战斗力，但是近年来忽然连续几次用这种单体高战斗力威胁的方式吞并了好几个跟他们有矛盾的势力。”
“你想说，后面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作祟？”
“虽然川柏先生说和朝廷无关，但是除了朝廷，还能有什么势力那么强？难不成真的是‘长河’气运到了吗？”
面对池略带嘲讽的语气，云梦却收起了轻松到有些慵懒的神态，沉声道：“池，其实我觉得确实就是这样。‘长河’的气运，已经到了。”
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云梦缓缓道：“长河这个帮派，是沿着西沉运河行商的穿帮联合起来的。如果是在很难突破极限的人类，身处科技还很落后的年代，把握着这么一条水路运输命脉，他们是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就能在很大一片区域称雄的，但是可惜，他们生活在现代的魔界，所以多年以来，除了人数众多，善于运营管理以及韬光养晦之外，大家对他们的评价也没别的了。但是就算是这种类型的帮派，也会有崛起的可能。池，你相信历史是轮回的吗？”
“……你突然问这么深奥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池无语了。
“其实历史轮回学说存在很大的争议，但是里面有一个理论，却得到了很多学者的认可，那就是，按照各个在某些规定规模的团体的状态和存在时间，能推断出这个团体的大走势……最简单的，用近几年税率和总收入和估量一个人类国家是不是面临即将被推翻的危机。而这种手段也可以拿来估量别的不同类型的团队……”
池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愣愣地道：“哦，哦，这样的……听起来很有道理。”
“所以有些研究社会学的学者们，也出了些研究帮派和民间团体的，他们在这方面也有统计研究，像长河这种大体量的帮派，平均七八百年都会有一个巅峰……而长河，也是韬光养晦了足足一千年了，这样的延迟，只会使巅峰来得更震撼。”
池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道：“这个气运的说法，有点像那些占卜师和预言家们说的东西呢，但是好像又不对……”
“这种根据数据统计分析的预测方法，确实在预言学里算是新起之秀，当然了，没很快成为正统，是因为，看起来这种办法很科学，其实很容易反驳的。”
这句话让池更摸不着头脑了：“额？”
“有个理论叫黑天鹅效应，那就是，未知的事情往往比已知的事情更关键。就比如，根据大多数数据表明，出身高贵、才智过人、容貌也算仪表堂堂的那些幸运儿，基本一辈子都会平顺无比，但是你永远不知道是不是在明天他就会因为一场车祸而死去。所以这也是数据论的死穴：对于很多人来说，上什么学，和谁结婚，去哪里工作，基本都是无法预测的，数据论无法落实到每一个不尽相同的个体。”
“云梦教导，你对我说了那么多，我觉得都是废话。”过了好一会儿，池才反应过来，“你说的这些话对于我最先关于长河气运的疑问和您给的答案没啥意义。”
“啊，是我一下子聊得太远了。那我现在正式地给你我所认为的答案吧：虽然数据论有不足之处，但是我相信它的可信度有百分之八十以上，所以长河是按照气运的规律迎来了自己的契机。”
“……”
在池和云梦都离开之后，枞反而也沉默了下来，似乎很专注地吃完了早餐。锐也一言不发地解决了自己的那一份。最后气氛里微妙的尴尬终结于枞的起身：“好了，锐队长，我们出去吧。”
“嗯？去哪儿？”
“按照川柏先生的安排，用我们的白日身份装成一般的山庄人员按巡逻路线走走，这也是我们的日常工作了啊。”
“……也对，一时间有些走神了。”锐看着枞走到书柜取下了一张地图，不由得有些好笑，“一共七条路线呢，不过我在这里已经相当熟悉了，这几条路线对于我来说也是不陌生的，您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您去。”
“这样，那我们走第三路线吧。不过，要麻烦你开车了，我有些轻微的马路恐惧症和路痴，也不会开任何车子，所以麻烦了。”枞合上了地图，似乎有些难堪地笑笑。
“没问题的。”
第三路线正好经过她家。锐突然感觉有些奇异，这是枞有心的吗，还是巧合？
不过，枞先生是个什么人啊？路痴，过马路恐惧症，脸盲，喜欢花，饮食分外讲究，但是同时还法力强大……
算了，不要想太多了，好奇心通常对自己没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