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邪又一次感受到灵魂离开肉身的无奈。
“邪,听得到吗?”熟悉的声音,鬼邪只在小时候听到过的,让人安心的声音。
“妈,你这是……”看到涟飞到自己身边,鬼邪惊讶不已。
“孩子,你已经得到了,逆天改命的力量了!”
“是什么?”
“就是魅交给你的心,这颗心脏就是可以杀死落魄神界的,恶魔的力量!”
魅的心脏进入鬼邪体内,瞬间和鬼邪融为一体,没有任何排异反应,好像这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心脏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您要说,这是恶魔的力量呢?”鬼邪还在问,但是已经没有回答了。
————————————
“神上,走在最后的士兵亲眼看见,天神魅用手边的矿石砸碎了自己的脑袋,应该当场毙命了吧。”上神舍说。
“看到没有,这个傻女人,都不用我们亲自动手。”天神刹似乎对姐姐的死没有感到意外,他看向身边的束,“束,我们在外面的时候,这里有没有什么事情?”
“半神代表提出了他们的资金申请……”束拿起手中的资料翻阅着。
“驳回!”天神刹说,“半神和庶民一样,有什么资格找我们谈资金问题。”
“可这是神帝祖辈定下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天神刹不耐烦地说,“现在谁说了算?现在谁是神帝?不要给我扯这些,半神都是残废,他们没资格改变我!”
“小子,是不是看到你姐姐死了,你开始狂起来了?”束怒目而视,盯着天神刹,说道。
“行了,束,你要知道,半神和我们之间的天赋差距。”上神舍说。
“我知道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们,先帝对半神也是关怀备至,不是你们可以……”
“束,你能不能不要拿先帝压我们?”上神舍也忍不住要和束翻脸,“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就是不能让半神活得这么舒坦的时代。等到嗜族灭绝,半神就要代替他们成为净化仪式的……”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束气得直哆嗦,“你是不是不把历代神帝放在眼里了?”
“我是神帝,听我的。束,我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我今天就听舍将军的!”天神刹终于要拿出神帝的身份压制了。
“束,神上的话,你还是要听的,别以为你可以管他了!”上神舍和束四目相对,怒火中烧。
“行!上神舍,你等着瞧!”束说罢,转身就走。
————————————
醒来之后,鬼邪看到魅躺在他的身旁,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她的心脏,并没有再生啊。”忠狼看着这个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女孩,遗憾地摇摇头。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面对鬼邪的咆哮,清河和忠狼也没有办法。
“不要生气了,儿子。”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鬼邪朝声音的源头看去,涟就默默站在那里。
“儿子,试着感受一下你体内的力量吧!”
“我体内的力量?”鬼邪疑惑着,突然,他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奇怪的类似“气流”的东西在躁动不安。可是,他暂时没有办法将这“气流”释放出来。
“你之所以有了这样的力量,是因为你的心脏在与你的身体产生共鸣。”涟飘到鬼邪面前,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虽然她摸不到,“魅喝过的井水,使她的心脏变成了恶魔的心脏。”
“恶魔的心脏?”
“对,正是由于这颗心脏,她成了不死之身。除了心脏,她身体的任何部位在遭受哪怕是毁灭性的伤害,只要心脏还在体内,都可以迅速再生。”
“还能再生?那她是不是没有死……”
“她现在死了,”涟继续说着,“因为她将恶魔的心脏还给了你。”
“还……还给了我?”
“她喝的井水,本来就是你要喝的。她被迫夺走了你的力量,但由于她的神力被恶魔的心脏消除,而恶魔的心脏无法认可她,她就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而你的身体,就是为了恶魔的心脏而生的,而恶魔的心脏在今天,也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够了!”鬼邪好像对母亲的解释很不满,“您在说什么?一口一个恶魔,我从小就被你们教导要做一个善良的孩子,如今为什么要和恶魔扯上关系?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孩子,你……你先不要激动嘛。”清河看到鬼邪这样也束手无策,“涟,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恶魔强加于他身上?”
“你们就一定要纠结于字面意思吗?”涟居然可爱地翻了个白眼,“恶魔就一定是邪恶的吗?孩子,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叫邪吗?”
“为什么?”
“要你明白,善与恶,正与邪的相对性。嗜族与神族,互相认为对面是恶,对面是邪,不管哪一方强,又是哪一方弱,只有立场能决定自己的善,而强大可以决定这个世界的善恶。”
“我怎么听不明白,这和您所说的恶魔,有什么关系?”鬼邪听得一头雾水。
“善恶永远有相对的和绝对的,你心中的善是绝对的善,杀戮嗜族狂妄自大的神族心中是绝对的恶,而你现在所要自称的恶魔,是相对绝对之善的善,亦是相对绝对之恶的恶。”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你只需要记住,不忘初心就好,你完全可以做一个‘善魔’,用爱和善改变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这是你的祖辈们给你的嘱托。”
“就一定要叫作恶魔吗?就不能……”
“你也可以称其为欲望。”
“欲望?”
“这是对魔的定义。”涟耐心地讲着,“人总有欲望,要去达成某个目标,这种欲望过于强烈,人就会被魔化,就会变得异常强大。”
“那么他们神族……”
“神的定义是信仰,人们在绝境中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寄托给自己心中一个坚强的后盾,一旦与这个后盾达成共识,他们也会强大起来。”
“这么说来,有区别吗?”
“信仰需要运气和天分,得到天神保佑自然没有那么简单。而欲望人人都有,欲望可以轻松打破那些虚无缥缈的信仰。”
“那这么说,人们只要不停地去满足欲望就好,为什么还要努力呢?”
“要想得到欲望的力量,是要经历地狱般的磨炼的。人们只有在经受最残酷的折磨才能理解这种力量。而努力又称为人们的执念。”
“执念又是什么?”鬼邪彻底迷糊了,欲望、信仰和执念,这些都有什么区别?
“我不能再解释下去了,我要走了。”涟好像也解释累了,看到鬼邪一脸茫然的样子,感觉自己出力不讨好,“这些东西你现在还暂时理解不了。”
“妈,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有我必须要去的地方,儿子,如果你想要见我,请先征服这个世界,拯救你的族人,保护你的爱人。”
看着涟离开,鬼邪还是很不舍,但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魅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自己。
鬼邪按动着他的心脏,苦笑着。
魅,你是不是还在这里?
“鬼邪,这个女孩,我们可以帮你,将她安葬好……”忠狼低着头,试探性地问道。
“我亲自来,你们不用管我。”说话间,鬼邪抱起了魅娇小的身体,离开了这里。
“清河大人!”
清河回过头,有手下在门外喊着。
“什么事情?”
“束大人求见。”
————————————
“看来,这一次,我是真的,永远离开他了。”
魅的意识,开始模糊,却又渐渐清醒。
“女儿,还记得我吗?”
熟悉的声音,一个可以给自己安全感的声音。
魅看到天神悠,在自己面前,温柔地说她。
“爸,你……”魅喊了一声,又不知想起什么,扭过头去,“我,不想看到你,对不起……”
“女儿,是爸爸不好。”
“嗯?”魅又看着他,甚是疑惑,他为什么突然道歉呢?
“爸爸不该,让你经历这些,但这些,并不是我的安排。”
“我不管是谁的安排,我想要问你,我还能再看看鬼邪吗?”魅央求父亲满足自己最后的心愿。
“就是那个嗜族的孩子?没问题的,你还会天天见到他,而且,我会让你成为落魄神界的主宰。”
“什么?”魅瞪大了眼睛,“成为……主宰?”
“对!”天神悠点点头,“我会让你成为神帝,让你做到当年,你未能实现的事情。”
“爸爸,我不想做神帝了。”魅犹豫了,“嗜族被我们害得这样惨,鬼邪也是恨我们入骨,如果让他伤心,这世界的主宰,我宁可不要。”
“你可以改变这一切啊!”天神悠靠近了些,摸摸女儿的头,“我看到了你在嗜族的时候,所学到的纯真和善良,我也希望看到,你可以做一个,和我们都不一样的,善良的神帝。你可以废除净化仪式,让嗜族拥有人权,你也可以立法保护他们,变得不用担惊受怕!”
“这和您之前教给我的,不一样啊?”魅表示不解。
“爸爸之前教你的,都是被他人刻意安排的。”天神悠无奈地说着,“你就不用再管这些了,因为鬼邪那个孩子不是说过吗?你是他们嗜族,逆天改命的力量啊!”
“可是我现在,没有力量啊……”
“我会重新给你力量,比之前拥有神力的你,还要强大好几万倍的力量!”
“那得有多强?”
“接近上帝的强!”
————————————
“清河,帮我杀一个人。”
“束,什么时候需要我出马了?”
“上神舍。记住这个名字。”
“为什么呢?”
“你不要管!”
“他是神上身边的大将,我怎么动的了他?”
“半个月后,他去嗜族抓77个人,我打听到天神刹这个小子也不会在他身边。回去的路上,杀了他!”
说完这些,束匆忙离开。
————————————
将魅埋葬在矿山的那口井旁边,鬼邪将他亲手做的杖子放在她的墓前。
“魅,你的礼物就在这里。”鬼邪坐在墓旁,强忍着悲伤,“可惜我没有将它亲手送给你。小时候我跟朋友们讲,这是我要送给我的娘子的定情信物,想想那时候的天真,真是有意思。那时候的我,完全没有想过,我们会经历怎样的苦涩和甜蜜。”
几天几夜,鬼邪坐在这里,没有离开。
他也想等来奇迹,他想要一次幸福得跳起来的不可思议。
没有人知道魅的消息,因此没有人陪在鬼邪身边说一句“我们回去吧”。
“魅,你还会回来吗?”鬼邪一遍又一遍问着他的内心同样的问题。
后来,他终于回去了。他觉得魅一直都在他的心里,默默地陪着他,默默地听着他诉说对自己的深沉思念。
这一天,暴雨如注。
也不知道是鬼邪离开魅的墓多少天,神族的净化仪式的前一天,她的墓突然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没有人在矿山,鬼邪也不在。不过就算有人在,也没有人可以描述这光芒。
不是因为它太过耀眼,而是太过强大。
它就如海啸一遍,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吞掉了整座矿山,再将它咬碎。
咬碎的,还有鬼邪亲手做的,那坚固的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