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阿城从外面走回来，向柳天酬温顺恭敬的行礼，柳天酬微微颔首。
阿城这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里，余欢仿佛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胃里一阵不良的翻滚，余欢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惊慌不安的跳动着。车子里平静安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窗外的景色极速倒退，余欢忽然想起两年前，似乎也是他被人欺负，大少爷也想这样用车子把他送回家，引得村子里的人四下过来围观。
***
还记得那天柳天酬披着件棕色带狐狸毛领的大衣，让阿城搬来条凳子坐在堂屋的火堆旁烤火。
阿婆拄着拐杖出来向柳天酬问好，柳天酬其实根本听不懂阿婆在说什么，仍旧笑眯眯的点着头。
跟着一同来的阿城往旁边一站，围观的人群自动敬畏的往后站了站。
村长跟几位族长闻讯匆匆赶过来，见到柳天酬急忙下跪磕头，“见过大少爷。”
柳天酬伸手烤着火，“村长快起来吧，这么大年纪了，还整天跪来跪去的，你倒是不嫌腿疼，我瞧着心疼。”
“谢大少爷，”村长被身后的人扶着站起来，笑的一脸恭维，“小老儿给您老人家磕头不是应该的嘛。”
“赵村长确实年纪大了，”立在一旁的阿城突然开口，“眼花了，耳朵也聋了，村子上那些个闲闲散散的杂碎，还得让大少爷出面帮你清理！”
村长听了脸吓得煞白，“扑通”一声给柳天酬跪下了，“大少爷饶命，小老儿罪该万死，那几个杂碎小老儿让管事们去教训过，好一阵子没有在村里闹过事了，谁知道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惹到大少爷头上……”
村长啰啰嗦嗦还待要往下说，让阿城抬手止住，示意村长听大少爷说话。
躲在后面的余欢接到阿城递过来的眼色，端了杯热茶给柳天酬。
柳天酬接过来抿了一口又把茶碗递回给余欢，转头对村长说，“你看你，都说了你年纪大了，就别整天跪来跪去的，阿城看座。”
阿城应声搬了个凳子给村长坐，村长战战兢兢的哪里敢安心的坐下，屁股只在凳子沿上沾了个边。
柳天酬抱着手臂对村长说，“今儿个这事咱们就翻篇了，那几个混混再闹事就直接去通知他们家人收尸。”
“是是是，”村长忙点头应着，背后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解气的喧哗声，似乎平时没少受了那些混混杂碎的气。
柳天酬朝余欢看了一眼，对着村长问道，“村子里的人家一年能有多少收成？”
听到大少爷问收成，村长立即眉开眼笑，“托大少爷的福，刨去租子跟税款，村子里的茶农一年净留在手里的差不多有十块洋钱。”
阿城皱了皱眉头，一年才十块洋钱，还不够易少爷的一盒点心钱，不禁朝他家少爷看了一眼。
柳天酬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转头淡淡的对大掌柜说，“往后每年从我的账上支十块洋钱给余欢，另外余欢娶亲需要置办什么物什，尽管记在我的账上，这些钱我出了。”
柳天酬话音一落，里里外外一阵寂静。
余欢端着茶杯立在柳天酬身后都听傻了，阿城悄悄推了推余欢，余欢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放下茶杯到柳天酬面前跪下磕头谢恩。
“这么喜欢下跪？”柳天酬对余欢说话的时候变得十分温柔，伸出金贵的手指扶余欢起来，“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可不许轻易再跪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敲击在心脏上，让人心甘情愿沦陷其中，不可自拔。
***
回想起那时候的大少爷，就像是金色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令人崇敬。
余欢收回心神，依旧战战兢兢的坐在副驾驶上，今天的大少爷戴着一副陌生可怕的面孔，让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惧。
“余欢怎么又光起脚来了？”
大少爷冷不丁的发问，吓得余欢差点儿从座位上滚下去，幸亏阿城眼疾手快，伸出一只胳膊扶住余欢。
余欢侧身小心翼翼的坐在座位上，羞得无地自容。
柳天酬对他说过，只有乞丐才会光着脚，还专门派人送了皮鞋跟袜子给他。
可是庄子上到处都是混着牲口粪便的烂泥地，上山下坡多穿草鞋。余欢没有阿爹，自然就没有人编草鞋给他穿。
大少爷送的皮鞋又那么高级，余欢更怕弄脏了一星一尘，一直小心的收在柜子里。
事实上，柳天酬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刚才隔着车窗就看到余欢光着两片脚，虽然茶庄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冬天的气温却只有几度而已，柳天酬只是好奇光着脚丫子难道不觉得冷吗，脚趾头都冻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