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一个高鼻美目，两弯似蹙未蹙笼烟眉的胡姬女子站着窗旁，急切地向房内的另一个男子道。
“公子，您把我救出烟雨楼，又不让我跟着您，难道您还愿意让我再入酒肆？”
房内的男子并不说话，那女子看见男子不说话，更急了，道：“公子，您倒是说话呀！”
“好吧，既然我烟雨不入公子您的法眼，我还是回京都去吧！”那个叫烟雨的女子道。
林耽阳刚从刺史府前厅回来，就听见一个女子的饮泣声，他寻着声音前来，却看到平生匆匆忙忙地从房里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女子。
平生看到他，忙拉着那个女子往身后一躲，道：“啊，公子，您回来了！”
林耽阳看见这个慌慌张张的平生，觉得很好笑，和他一起长大，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林耽阳走到他身后，把那个女子请了出来，道：“平生，这位姑娘是？”
“唔，她，她是……”平生支支吾吾道。
“回大人的话，小女子名唤烟雨，是之前京都‘烟雨楼’的舞姬，当时御史台里的官吏抄烟雨楼时，平生公子刚好经过，把我救了下来。”烟雨娇嘀嘀地道。
林耽阳转身向平生道：“哟？你这小子还有这等艳遇？可瞒得我够紧的！”
平生听罢笑道：“公子，您见笑了！我……”
烟雨往平生的方向，向前一步道：“公子，您还没回答我！”
“我自己都顾不了，哪里顾得上你！何况我在京都已经给你找好了落脚地，你倒好，一声不吭地跟着我们来这！是想先斩后奏吗！”平生怒道。
烟雨被他这样一吼，吓得后退了几步，她的后面是一个池塘，池塘上的荷叶经过一个酷夏的折腾，已经开始发黄枯萎，摇摇欲坠。
林耽阳和平生眼看着烟雨再退后就要往池塘里掉下去了，林耽阳一个闪身，平生箭一样冲向前去一把抱住了烟雨。
林耽阳饶有趣味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道：“烟雨姑娘，你看，平生是真的不顾你吗？”
平生赶忙松开了烟雨，脸红到了耳根。久处风花楼之地的烟雨，知道林耽阳的意思，道：“林大人，我知道你们来宁州不是来休养，是来做大事的，烟雨也不好打扰。但是平生公子一直都不愿回我，如此良人，我再不来叨扰，我可是会后悔的。”
“胡闹！我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平生还是不想给烟雨面子。“你快回去你该回去的地方，哪怕是回西域，你这个女子，我可惹不起！”
烟雨听了，哭了起来，林耽阳看着这个女子，是对平生动了真情的，他道：“烟雨姑娘，我先让仆人给你安排一间厢房住下，你和平生之间的事，待我和他谈谈再议，如何？”
平生慌了，道：“公子，我对她没有那种意思，您也不要安排厢房了，我现在就带她走！”
林耽阳笑道：“唉，平生，人家一个女子不远千里来这里找你，你现在又要她不远千里地回去，来时祈愿满满，回时失望透顶，换了是你，你又如何？”
“秦二，过来！给这位姑娘安排一间厢房！”林耽阳道。
待秦二领着烟雨走了，林耽阳对平生道：“来吧，说说你的艳遇！”
平生自知瞒不过，硬着头皮道：“那日抄‘烟雨楼’时，我正从玲珑馆给赵娘子送东西过去回来的路上，很多人在看热闹，我也看了一下，见到她惊慌失措地从二楼的后门想跑，一脚踏空掉了下来，我接住了她，然后……”
“然后你就带她去了一个隐秘之处藏了起来，你对她如再生父母，她对你存报答之心，但是你碍于我的身份，不敢与其有逾越之举，但是这女子偏钟情于你，知道你与我来宁州赴职，便一路跟来，想与你长相厮守，是否？”林耽阳替他把话说完。
平生低着头，不敢答。
林耽阳叹了口气，道：”平生，你与我一般大，我已娶妻，但你仍孤身一人，我一直都有替你留意是否有适合人选。我刚才瞧你对烟雨姑娘有爱慕之心，但你仍隐忍不发，何必呀？”
平生看着林耽阳，道：“公子，您的计划仍未实现，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误了您的大事！”
林耽阳想了想，朝书房走去，平生赶忙跟上。
“平生，刚才你说烟雨是‘烟雨楼’的舞姬？”林耽阳转身问道。
“对，她也是这样和我说的，‘烟雨楼’的名字就是她父亲起的，她说她父亲一般不让她出来侍候平常的客人，只有一些官职甚大的人，她才出来侍奉。”平生道。
林耽阳听了，笑了笑，道：“平生，我问你，你其实对她是否也动了真情？告诉我事实！”
平生又脸红了，点头表示肯定。
林耽阳看了，有点为难了，道：“那，你有想过娶她为妻吗？”
“公子，您的复仇大事未报，平生不想成家！”平生斩钉截铁地道。“公子，您怎么了，我看您好像有什么为难之处？平生说了，您的事没完成，我就不会……”
林耽阳忽然跪在平生跟前，道：“平生，那六郎我求你帮我一件事，可否？”
平生被他这样一个动作吓了一跳，也跪下道：“公子，您这可是要我折寿啊！您快起来！您说什么事，我都答应您！”
林耽阳被平生扶起，他道：“平生，这件事，六郎我一个读书人，说出来实在有违夫子之道啊！”
平生从未看过林耽阳有这样为了一件事露出这样”羞耻“的脸色，他道：“公子，您就说吧，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平生我万死不辞啊！”
“不不，不需要你去，我想让烟雨去！”林六郎道。
平生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林耽阳想说什么了，他不作声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林耽阳知道了烟雨在平生心里的地位轻重了，他诚恳地向平生道歉道：”平生，这件事你忘了吧，我不应该把自己的事情让你们来承担。”
平生听了，还是不说话，心里在剧烈地挣扎着。毫无疑问，烟雨能追着他来这里，就是不想再呆在京都，不想再去烟花之地，不想再做舞姬，当初是他救她于火海之中，现在又重新点燃一把火，把她再推进去，那他是什么呢？是刽子手？是魇公子？
“公子，您还是把您的想法告诉我，如果要烟雨去做，我起码也要知道您是怎么想的，要她怎么做才行！”平生心平气和地道。
林耽阳惊喜地看着他，道：”平生，你！”
“公子，您尚且将自己置身事内，我是你的书僮，没有您，也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怎能不替您分忧？但我是我，烟雨是烟雨，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烟雨是否愿意，我还是要征求她的意见！”平生道。
“这是当然，平生，你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心仪女子，我自然不会推她入火海，你来，我是这样想的……”林耽阳拉着平生，坐到了自己跟前。
平生犹豫着不知如何向烟雨开口，烟雨自己送上门来了。她端着一盘胡饼，道：”公子，这是我自己做的，你试试看合你口味不？”
平生拿了一个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从舌尖上传来，使他鼓起了勇气，道：”烟雨，你……”
烟雨看着他流露出真情，胡人骨子里的那热情奔放的性格涌上心头，她道：“公子，我怎么了，我好看是吗？”
平生点点头，烟雨高兴的道：“那公子，我可以留在你身边是吗？”
平生为难了，他实在不愿将林耽阳和他说的那些话对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再说一次，可是林府的灭门之祸他也是经历者，林耽阳时常眉头深锁的样子已经烙在了他的心头，无奈自己地位卑微，如今有一个报恩机会，他却……
平生的这些情绪起伏都被烟雨看在眼里，她问道：“公子，你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我能帮你吗？”
“烟雨，这件事情，只能你去做，可是我不知如何开口。”平生道。
烟雨走到平生身旁，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道：“公子，你说，我能做到的，我定当为你去做！”
“好，烟雨，我想你再回到京都，重新开一家酒肆，召集你西域的姐妹，为我家公子在京都收集有关朝廷的情报，然后报之与我，如何？”平生一股脑地把这几句话说了出来，舒了一口气。
烟雨听了，一张胡饼掉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