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走向山洞的尽头,起初的冰冷潮湿越是被袭来的热气所取代。翾礐一步当先,拔刀防范。只见在洞口尽头有一口巨大的铜炉,那微红色的铜炉上密密麻麻刻着些看不懂的符号,正对两人的丑陋铜蟆的嘴一张一合,仿佛有躲藏在黑暗中的蛇随时随地都在无声无息地吐着信子。
“这上面的符号像极了《坠羽司命》第三章所述。”白叆听着炉里火苗“兹兹”声,微微放开了声音,“也有硫磺的味道,墙壁也被熏上些许紫色,看来山中的大雾确实是这火炉所致。不知道这火炉里面究竟在炼什么。”
此时不知从山洞里面哪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回应声:“噢,不想这位稀客懂得法术?”
白叆被这从山洞石壁钻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心中一惊迈出去的脚步没踩稳,翾礐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她,两人只见一个黑袍人从黑暗中走出,仿佛从石壁上走下来似的。
白叆心下慌乱,只觉得眼前的黑袍人浑身玄色,好像跟石洞融为一体,看上去很是让人寒心,他的声音带着嘶哑,口齿听上去不是十分利索。
身旁的翾礐接过话:“在下奉大祭司之名前来敏和山,不知前辈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黑袍人不置可否,一丝阴森的笑意从他嘴边滑过:“你又是谁?”
翾礐更是提高警惕:“在下翾礐,这位是真茹族女祭司。”
“真茹族?女祭司?”黑袍人若有其思,他沉默思考一会儿,向白叆道:“你是女祭司,怪不得你会术法,是真茹族大祭司教你的?”
白叆点点头。
那黑袍人凉凉地笑道:“关我进来的是波宏大祭司,放我出去的却是真茹族大祭司,哈哈,有趣有趣!”
白叆皱眉躲在翾礐身后,觉得事情不妙。
“你说你是真茹族女祭司,我凭什么相信你?”黑袍人警觉。
白叆递上大祭司的黄色命符,黑袍人借着火光看了一会儿:“不错,你果然是为此而来。这命符与铜蟆嘴上刻下的咒文互为逆转,你去把这张命符贴在铜蟆的嘴上,就可以打开铜蟆腹中机关。”
白叆听出来眼前的黑袍人也精通术法,她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可也明白此时并非问询的最佳时机。
翾礐把白叆护在剑气之内,嘱咐她不要离开。他迅速上前按照黑袍人的指示将黄色命符贴上。那炼魔炉在到黄色命符上相反的咒文作用下逐渐变得通红,铜蟆的两腮慢慢鼓了起来,仿佛喷出粘液一般将黑色粘稠物质带吐在了盘中,带出来的气息令人反胃。
白叆被刺鼻的气味呛得一阵恶心,加上身子没好全吃饭很少,扒住翾礐的胳膊转过脸去俯下身子干呕。
翾礐倒是镇定,看着手中的“密匙”问道:“这便是大祭司所要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
“你问它的名字吗?”黑袍人想了想:“就叫它‘野心’最恰当不过。”
白叆深吸几口气,直起身来谢过黑袍人:“大祭司还在信中说,您已经自由,可以自行离开。”
“真是精妙的阵法,若没有外人进入来破除封口的三道封印,我便出去不得。”黑袍人冷冷一笑,跟着白叆和翾礐大步走出山洞。
三人走出洞口恰好是午后一个时辰。方才山中的紫色雾气此时已经没了踪影,温和的阳光照进了树丛。正在洞外休息的曾邵、徐将军和十多位士兵赶紧起身,唯独不见瑛宸的身影。
那黑袍道人看着树林中尚未消散完全的雾气,低声自言自语道:“是真茹族女祭司用逆阵迷途破除迷雾,真是不简单。”
白叆听得清楚。一天之内遇到曾大厨和黑袍人两个看得懂自己阵法,她心中挺开心。
出了山洞,白叆觉得饿了,翾礐提议立刻下山,她却不同意。瑛宸说过敏和山山顶看得到凤凰花,她便声称肚子饿了走不动,要曾邵做饭给她吃。众人默许了她的刁蛮任性,看着正午刚过,也都停下来歇脚进食。
曾邵熟练地架火做饭,翾礐看着他一招一式似曾相识,手法却比小时候纯熟许多,不禁想起了个子不高的曾小少爷扔下刀剑兴奋地摆弄厨具的样子。
曾邵笑眯眯看着翾礐:“是不是怀念我做的饭了?”
翾礐心情还算不错,不置可否一笑:“饭做的是不错,连女祭司那么挑剔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
曾邵被表扬很是得意,扬手流利地将打来的野味剥皮剔骨:“以前光是听过女祭司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她在根本不知道迷途阵阵法的情况下摆出来逆阵,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黑衣男子轻蔑一笑:“她最会装神弄鬼。”
曾邵正色道:“你我都是修习术法之人,怎么能说这是‘装神弄鬼’?”说罢叹一口气:“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当年你祈雨术没有练成就急着救你家人,失败是正常的,你不要自责,也用不着把所有术法一棒子打死。”
翾礐仰着头似乎对着虚空自语:“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这个自责的包袱还要背多久?”
“现在已经没事了。”黑衣男子缓缓开口,想起在农家院外驱鬼的那一夜,他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真茹王说是给你报了仇,照现在形势分析,他很有可能骗你。”
翾礐冷笑一声:“仇人的尸体我没见到。”
曾邵暂时停下手中的剃刀:“真茹王有可能是杀掉伯父伯母的幕后使者。”
黑衣男子挑眉冷笑:“不仅是你我,文麟也这么想。只不过还没有证据。”
曾邵啧啧:“怪不得你这么急着要走。真茹族皇宫个个都不简单啊,当初我选择离开看来是正确的。你看那个女祭司和她身边的短发女人都非等闲之辈。”
“她们?很麻烦的女人啊。”
“喂,女祭司身世挺扑朔迷离,好像是横空出世,祈来一场降雨之前都没听说过她的存在。你在宫里多年,知不知道她的来历?”
翾礐沉吟一下,他对曾邵不加隐瞒:“女祭司就是十二年前波宏族嫁来和亲的太子妃。”
曾邵大惊:“太子妃?被废的太子妃?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大祭司相中她术法的天赋,劝说真茹王让她隐姓埋名,为真茹族效力。”
曾邵耍个刀花,继续剔骨:“这应该是机密吧,你怎么说出来了?”
“你不是说过兄弟之间没有隐瞒?”
曾大厨一笑:“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他将野味的骨头剃干净,开始着手烧汤,“她很不容易,顶着这么个惹眼的身份还能在宫里活下来,现在又成了女祭司——女人果然厉害啊。对了,我一直觉得奇怪,那个短发女人管她叫‘公主’是吧?可她曾经嫁给真茹皇太子,现在又女祭司,就算被废,也不该以‘公主’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