鹔爱失血过多,加上心力憔悴,终于昏迷过去。恰好诺袁闻声赶来,赶紧给鹔爱止住了血。鹴云在一旁揪心地看着姐姐终于保住了一口气,她心疼极了,给姐姐盖上最好的天鹅绒丝被,紧接着跑到邻水花街把一十二位花魁大闹一番,鹴云绝对是个不受礼教成规约束的,相比之下十二位绝世美人太在乎自己的形象,迈着三寸金莲小步,摇着绣满梅花牡丹兰花的上等白绢扇,鹴云大打出手,用青釉花瓶盛满水就往她们身上泼,十二位美人十分狼狈地躲开,可她们跑不快,又想要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博得众人同情,在里三圈外三圈看热闹的人群中,被鹴云整的十分悲惨。鹴云一连闹了四位,后面几位听到风声不约而同逃开了,鹴云没找到人,觉得十分不解气,诺袁闻声赶来的时候她鼓着气不去理睬。
白衣公子试图接近鹴云,被粉衣少女一手打走:“你离我远点儿,我讨厌你。”
刚给鹔爱止了血,他也沾了一身殷虹,白衣公子苦笑:“我救了你姐姐,你怎么不知恩图报反而讨厌我?”
粉衣少女微微发怒:“姐姐素来就是倔强性子,她爱上谁就对谁一心一意,哪里像你,有了姐姐还跑来找你的花魁。都怪你身边那十二个叽叽喳喳的女人,是她们告诉姐姐的!你不准理她们了,离她们远一点,还有,你们要跟我姐姐道歉!”
“你都把她们闹个鸡飞狗跳,还不解气?”鹴云的孩子脾气让诺袁哭笑不得,他偷梁换柱换了几个词儿,不动声色把自己撇清,“好好好,我再不见她们了,我让她们道歉。乖,别哭。”
“还有,你赶紧把姐姐的容貌改回去,她刚才闹着要毁容。”
白衣公子无奈道:“你们姐妹的容貌虽是跟那一十二位花魁借来的,可也是从壳里面带出来的,早就根深蒂固到灵魂里去了,哪里还改得了?”
粉衣少女一听,怒气不消,使劲儿捶两下诺袁的胸膛:“都怪你,你要负责!改不了也得改,要么姐姐一醒过来又闹毁容那可怎么办?”说罢又开始哭泣。
白衣公子喃喃:“你们鹔鹴族性格是鸟类当中最温和的,谁知道你姐姐性子如此倔强,我看就是最坚贞的烈女也逊她三分。左右是我对不住你们姐妹,你姐姐自己剜去了双眼不能视物,我会给她寻一双眼睛的。不过她下手太狠,只怕就算是寻来眼睛镶上去她的视力也恢复不了。”
说着,白衣公子拉过少女的玉手,将粉色衣袖翻上去一些仔细查她的右臂,看那羊脂玉一般的肌肤光洁水嫩,没有一点伤痕:“听说鹔爱刚才伤到了你的胳膊?给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粉衣少女收回胳膊:“没伤到啦。我是怕姐姐再要毁容,故意说来骗她的。”
白衣公子了然,手指轻轻一点她眉心,笑道:“说得跟真的一样,连我都差点骗过去。你真是鬼灵精怪。”
鹴云不依不饶推开他的手:“你别想讨好我!改不了姐姐的相貌,我一辈子不理你!”
诺袁被鹴云闹得彻底无语,他认真想了想,远目道:“那我们就一起隐瞒到底吧。”
鹴云与诺袁结成同盟,决定先骗过鹔爱。粉衣少女轻手轻脚来到鹔爱身边,鹔爱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她双目蒙着白绫,白绫上渗着血。鹴云趴在姐姐身边:“姐姐,诺袁已经把你的容貌变回原状了。”
鹔爱想要坐起来,可体内的血液一股脑儿涌上头部,她的眼眶一阵刺痛,只听鹴云慌乱的的声音:“你别起来,哎呀快躺着,不然又流血了。”
鹔爱倒是平静:“我真的变回去了?那……那我现在什么样子?”
“唉,”粉衣少女看着姐姐毫无变动的绝美面容,装模作样用遗憾不已的声音细细描述,“脸胖了很多,下巴短了一截儿……眉毛也粗了,还有点散开,连成片啦……鼻子上面还有雀斑……”
鹔爱静静想了一想:“就像成安君身边的侍女那样子?”
“差不多。”少女点点头,十分不开心地边哭边嘟囔:“身高没怎么变,但是胖了……不是惊艳的美人儿了。姐姐你何苦折腾自己。”
黄衫女子嘴角却泛起解脱的微笑:“那又如何,至少这是我真正的样子。”
粉衣少女哭道:“姐姐你真傻。”
黄衫女子伸出双手想要摸摸妹妹的脸,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鹴云赶紧轻轻将姐姐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你还在哭啊……”鹔爱一声叹息:“别哭了,乖。我一点不后悔失去了相貌,这眼睛我更不稀罕。那个粉妆玉砌的风流女子本来就不是我。都怪借来的身体,引得人人都来看,我厌烦死他们了。你现在看到的才是你姐姐真正的样子,难道你不高兴吗?”
粉衣少女哭着笑道:“只要是姐姐所愿,云儿都高兴。”
黄衫女子折腾半天精疲力尽,靠着妹妹沉沉睡去:“这世间的万物都该有轮回吧。如果我有轮回,下一世还不要这皮囊,相貌上一分一毫相像都不可以。”
幽暗的房间里轻轻飘浮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一个身影轻手轻脚靠近躺在床上养伤的女子,他刚刚把药碗放到桌上,尽管没弄出声响,女子还是醒了。
“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你。”
白衣公子直起了身子:“你醒了?把药喝下去吧,不烫口。”
鹔爱依旧躺着,合着双眼。
房间里只剩寂静尴尬的气氛,诺袁掀开帐帘,看到鹔爱完美的面孔,她的嘴唇苍白,下巴依旧尖尖,十分好看,脸颊却明显瘦削下去,前几日好不容易山珍海味养回来的血气此刻有消失不见,鹔爱的双目已经覆上厚厚的白绫,诺袁想象得到白绫下面两个骇人的空洞,原本海蓝色的眼睛已经不见了。他重重叹一口气,爱,你这是何苦?
他开口问道:“你怎的知道是我?”他相信自己并没弄出声响,就算被她察觉,进来的人也有可能是鹴云。
鹔爱以最少的字表达了最多的意思:“出去,我不想闻。”
是了,他身上萦绕着九公主峥音调的香,他还曾经逗鹔爱说这香名为“绝世而独立”。诺袁尴尬笑笑:“原来如此。”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