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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斗虎

冬去春来,和风渐暖,雪河破冰,桃杏争妍,雪河谷内一片冰消雪融,万物复苏的景象。值此动植物繁衍生息的季节,雪河谷也进入了休猎期。林原和李成杰的腿伤渐渐好转,开始收拾起捕猎用的工具,为即将到来的围猎期做着准备。

有一日,扶风在山上,看见一大丛白色的金樱子花,开得好不绚烂,便顺便采了些金樱子花带回去,给家人烙了许多面饼。还藏了几个带到木府灵穴,想给南宫师尝尝鲜。

南宫师到林边,接了扶风往里走,“这金樱子花饼,我是无福消受了。”

“修炼到灵清境,就不能吃饼了吗?”

南宫师带着一丝怅然说:“我是灵体,我的肉身已经在锁魂阵中湮灭。吃了也尝不出味道的。”

“这……”扶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洞口,那里有新起的一座坟冢,墓碑上写着:“火莲教长老洞明真人之墓。”

“说起来,你拿了他那么多宝贝,还没给他磕过头呢。”

扶风闻言,便跪下给这洞明真人磕了个头。“原来他叫洞明真人。”

“我和他以前是朋友,一起杀过妖,一起喝过酒。最后却因宗族之争,不得不成了对手。现在,我成了个灵体,他却成了一抔黄土。除了这一座墓碑,可能再也没什么可证明他在世间来过。”

“前辈最近恢复得怎么样?”

“大概恢复到以前的三成功力了。”南宫师说着笑了笑,“再过个几年,我也该走了。”

突然听到这话,扶风也不免感到震惊,“前辈要去哪?”

“玉清、灵清、神清,统称三清境,觉一、真一、元一,统称三一境。三清境是摆脱肉身束缚的阶段,三一境是淬炼灵体的阶段。如果我不能重铸肉身,我将永远停留在灵清境。”

“前辈是要去找重铸肉身的办法?”

“是。若不是失去肉身,被困阵中,这一千年,我应当已突破三清境了。我不甘心。”南宫师叹了口气,“不说我了。你修炼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每个时辰,大概能让灵能在体内循行一百周天。只是感觉最近进入泥丸宫的灵能比以前少了很多。”

南宫师将灵能注入扶风体内查看了一番,“你的资质是很好的,而且你体内的灵能也特别精纯,我甚至怀疑你跟传说中的天罡之体有关。”

“天罡之体?”

“嗯!修真界有一种说法,古时候仙人很多,而今人能修道成仙的却少了许多,其主要原因就是古人血脉纯粹,而今人血脉斑驳不一,淬体便难了许多。”南宫师说,“现今是什么情况我已不清楚了,在一千年前,许多纯正的血脉仍在少数族群之间延续,这些血脉也造就了一些特殊的体质。天罡之体,阴煞之体,血红之体,云雷之体等等,都是很特殊的体质。不过,有这些体质的人往往一出生便对他的主系灵能有特殊的感应能力。可是你却不是如此。”

“那您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天罡之体有关系呢?”

“首先是因为你体内的火系灵能很精纯;你以凡胎肉躯进入毒瘴,却安然无恙,也是一大疑点。”

“可我是吃了朱果,才有灵能感知能力的。”

“那有可能跟你从小丹田被封有关”南宫师说,“你就算不是天罡之体,你的生身父母应该也不是常人。”

扶风拿出自己身上的玉珏,“我爷爷说,这块玉在我出生时就在我的襁褓里放着,您看有什么线索吗?”

南宫师看着玉珏,摇了摇头,“很普通的一块白玉,没有发现灵能的痕迹。这纹路是挺特别的,如果这真是很特别的一块玉珏,秘密一定藏在这纹路里。这纹路到底有何深意,我一时也看不出究竟。”

扶风黯然将玉收了起来。

“不管这些了。你现在丹田被封,泥丸宫储蓄灵能的能力十分有限。你要尽可能的开发自己身体的储能能力。”

“我该怎么做?”

“你之前感知的这些灵能都是你体内最容易感知的那些灵能。我们的身体就像这大地,灵能像水,其实我们大部分的灵能都潜藏在地下,而人体内的三百多个大穴,就是你通往这些潜能的主要通道。你对灵能的控制力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现在可以试着开发这些潜能了。只是要调取这些灵能,为你所用,并不像你使用丹田和泥丸宫的灵能那么简单。”南宫师说着拿出一本小册子,“你先按照书上说着的练吧,我会时常去指点你的。”

扶风领了书,谢过南宫师,便告辞离去。

出了木府灵穴,扶风刚走到山神香堂附近,一声虎啸传来,树丛里窜出了一只大老虎,显然正是去年追赶扶风的那只。

扶风赶紧拿出玄元剑,纵身一跃,退回到木府灵穴。果然那只老虎,还是像之前那般,不敢进入木府灵穴的迷雾,只是一味在林边徘徊咆哮着。

扶风摇响铃铛,南宫师又再次来到林边。一到林边,南宫师便明白了情况,对扶风说道:“别怕!它现在已经不是你对手了。我在这看着,你把剑收起来,出去把它解决了。”

“把剑收起来?”

“对!”

扶风只好把剑收回乾坤戒。扶风紧盯着老虎,一跃跳到了老虎的身后。那老虎钢鞭般的尾巴用力一甩,已经转过身来,再次张着血盆大口朝扶风奔来。未及反应的扶风赶紧侧身滚向一旁,饶是他速度再快,手臂上还是被那猛虎抓了一爪。

扶风站起身后,赶紧拉开距离,借着林木的遮挡,一次次在那老虎的身后腾挪着,等待进攻时机。

“临场应敌,最忌讳失去守势,在地上打滚。等你从地上爬起来,你早被你的敌人打死了!”南宫师在一旁训斥道。

扶风知道那老虎的攻击力主要在它的前肢与那一嘴利齿,便瞅准了时机,快速急奔,一跃跳到了老虎的背上。一手抓紧了老虎颈部的头皮,狠狠朝老虎的头上就是一记重拳。那老虎受打,反而更加暴怒起来,用力一甩,将扶风甩下背来。

扶风知道若再次失去重心,绝难像上次那样,轻易脱困,左手便紧抓着虎皮死死不放。他腾挪着身体,一次次调整着方位,终于又再次骑上虎背,将灵能灌注到拳头之上,一拳一拳,直打得那老虎嗷嗷直叫。

那老虎的头就是再硬,也经不住扶风灌注着灵能的一次次重击。很快,那老虎便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而扶风像失去意识一般,仍一拳一拳击打着老虎。

“好了!”南宫师把扶风拖起来,“死了!别打了!”

扶风紧紧盯着已气息全无的老虎,全身颤抖个不停。他的内心十分亢奋,只是他自己也无法辨别,那是痛快还是痛苦。

“清醒一点!”南宫师说。

扶风深吸了一口气,全身无力,坐到了地下。

南宫师陪着坐了会,后来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扶风呆呆地在森林里坐了许久,陪着他的只有那一具老虎的尸体。咧着嘴,嘴角淌着血。老虎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那是它面对死亡恐惧时留下的痕迹。

天渐渐黑了,扶风取出弓箭,朝那老虎身上一阵乱射,随后又找到一只大树干,使劲朝虎头,虎身上砸了几棍。他不舍得丢下这只老虎,把老虎带回家前,他必须做好掩饰。

扶风打死老虎的消息,自然又惊动了雪河谷内的村民。扶风到了家里,只是向大家解释道,说是自己遇到老虎,便赶紧爬上了一棵大树,那老虎紧跟着爬上树来,却刚好被扶风射中眼睛,摔下树去,受了重伤。他再射了几箭,在树上等了许久,那老虎渐渐就没了力气。他下树后,便用一根树干,打死了它。完全是他运气好。

解释完,扶风推说自己很累,便回房间,锁起房门,躺在了床上。他一时的惆怅,只因为他有了与自己年龄不相称的能力,而他还没想好,自己该如何应用这样的能力。

春去夏至,冰雪已完全消融,雪河谷也在立夏的这一天,迎来了谷内最盛大的节日——篝火节。按照往年惯例,这一天的节目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早上是夺狼会,下午是开猎仪式,夜里则有盛大的篝火晚会。

雪狼的幼崽要两年方可养育成年,在这两三年间,母狼不会再次生育,所以每年幼崽的产量总是有限。今年这十多只母狼,只有四只母狼产下了六只狼崽。雪狼的寿命只有十多年,去年冬天受伤的雪狼中,又死去了两只老狼。因此,这六只狼崽,倒又有两只补了缺位。剩下的这四只狼崽,便成了今年夺狼会的炙手可热之物。

夺狼会主要有三个项目,第一个是射箭、第二个是举重,只有这两个项目的综合成绩排名前八的方可进入最后的夺狼阶段。今年参与夺狼会的有十八人,都是雪河谷的年轻人。扶风在射箭一项拔得头筹,举重一项本可再次获得第一名,他怕风头太过,引人猜疑,故意放水,得了个第六名。

夺狼这一项也很简单,就是把狼崽放在他们后山的山顶。八名优胜选手从山底出发,谁先登上山顶,抢到狼崽,那狼崽便是谁的。

比完前两场,除了监事人员,雪河谷的男女老少早已率先登上了山顶,等待最后赢家的出现。

这本就是扶风的强项,而他也是势在必得。他必须拥有自己的雪狼,趁南宫师还没离开,走出这雪河谷,到外面去看一看。

扶风的日常训练,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也不再掩饰,在林间快速奔跑着,在大家的欢呼声中,顺利夺下了这一年的头狼。吴刚和林猛也是其中的两个赢家。

“扶风、扶风、扶风……”大家欢呼着他的名字,把他拥在人群里。李成杰的妹妹小兰还用山花编了个花环,戴在了扶风的脖子上,“我就知道你能赢!”说完却脸红地跑开了。

“小弟!恭喜你!”自然也少不了林原和秀贞的恭贺。

一群人欢欢喜喜地下了山。到了家中,扶风一家人一起吃着午饭。那新领来的小雪狼,好不安分,一会儿歪着个脑袋,瞧瞧你,看看他,一会儿又这里刨一刨,那里抓一抓,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大脑袋晃来晃去,像只小狮子。林原取出腌制过的老虎肉,切了一片给它吃,说:“这是老虎肉,知道吗?以后等你长大了,就跟扶风上山抓老虎。懂了没?”一句话惹得大家都笑了。

秀贞问:“小弟!你准备叫它什么?”

“就叫它小鹿吧!”扶风说。

下午的开猎仪式,意味着禁猎期的结束,又一年狩猎季节开始了。全村的男丁都带着弓箭和雪狼上山开始了这一年的第一次捕猎。女眷则在家中为夜晚的篝火晚会准备着酒食。

夜幕降临,扶风和秀贞诱捕过雪鸡的那片空地上,燃起了一簇簇一人多高的篝火,把雪河谷映照得十分明亮。村民们围坐在篝火旁,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大声大声地说着笑话。下午新捕的猎物早已收拾干净,上了烤架。浓郁的酒香混杂着诱人的肉香飘荡在夜色里,叫人迷醉。

喧闹了大半夜,在大家酒足肉饱之后,林正天主持着放了一组烟花。随后,不堪寒夜的老人,一些醉酒的人,就陆续离了场。壮年们围在一起继续喝酒吃肉、聊天唱歌,年轻男女则围在另一堆,开始了属于他们的面具舞会。

篝火节的面具舞会是年轻人交谊的盛会,雪河谷内的许多夫妇都是在这面具舞会上燃起爱火,互诉衷肠的。

舞会开始后,所有的女孩便戴上了一种白色的面具,男孩则戴上了黑色的面具。所有人先唱着山歌,围着篝火跳着一圈圈的火把舞,随后一次次的打乱顺序,原本在自己身边的熟人就渐渐没了踪影。

“开始找人啦!”随着一个大男孩的呼喊,大家开始配对,寻找自己钟意的对象。扶风这一晚喝了不少酒,也参加了舞会,他原本是和秀贞、林原站在一起,但很快就没有了他们的踪影。只要愿意找,他是能凭衣着找到她的,可是她是他的姐姐,就是找到了,他又该在这样的场合做些什么呢?

不一会儿,一个女孩牵起了扶风的手。醉酒后,有些迷糊的扶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带出了人群。两人在干草剁后的一处田埂上,坐了下来。那女孩子拆下了面具,扶风才发现,原来是李成杰的妹妹小兰。

“小兰!怎么是你?”

小兰笑了笑,替扶风拆下面具,“就是我!你以为是谁?”

“没……没有。”扶风说着低下了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小兰在田埂上晃着脚,说:“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扶风看着这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想不清自己是何时进入她世界的。

“你可是夺得头狼的!十四岁!我们雪河谷好久没有像你这么年轻的人夺过头狼了。”

“运气好。”扶风谦虚地说,“差点就被林猛赶上了。”

“我知道你能赢的!”

“谢谢你送的花环。”

“那有什么好谢的!锦上添花的事,谁都会做。”小兰说,“其实,我一直很想跟你说声谢谢。”

“谢谢我?”

“嗯!因为我哥!”小兰说,“要不是你带回的灵生草,我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不用客气的,都是朋友。而且,我也不知道那灵生草哪来的。”

“真是山神送给你的吗?”

“我是不记得了。”扶风笑着说。

“诶!扶风,你看那里是谁?”小兰忽然指向远处的一个草垛,“看着像是你姐和吴刚。”

扶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像是秀贞和吴刚,“姐和吴刚?”他突然想起自己假装昏迷那天吴刚和秀贞的对话来。

“原来吴刚真的喜欢我姐。”扶风说。

“我感觉他们挺般配的。”小兰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扶风。扶风注意到,转过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就脸红地低下了头。

“今晚的月亮真美。”小兰说。

扶风也抬头看着月亮,“嗯。”

只一刹那,小兰突然抓住扶风的手臂,凑近,在扶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扶风转过头,看着低头含羞,静坐在一旁的小兰,不知该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小兰就跳下了田埂,抬头望着扶风说:“有空来找我玩吧。”说完便离开了。

皎洁的月光从空中洒下,淡淡笼罩在静谧的山野。扶风回味着脸颊上那残留的温柔触感,望着远处的秀贞和吴刚,怅然若失。

不时有笑声从秀贞所在的方向传来。她为何这样开心?扶风想着,这个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姐姐,这个任由他撒娇的女孩,有一些喜乐她已不会再与他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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