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瑞并不太会追人的那一套，况且他还忙着做实验和数据，常常一天过去了也想不起来自己要去邀请徐若吃个饭。
又一组数据分析结束之后已经到了清晨，屈瑞抱着一堆纸往物理楼外走，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才能改善那个参数，徐若迎面而来。
徐若大大方方地向屈瑞打了个招呼，还挥了挥手里的早餐：“吃完饭了吗？”
屈瑞的视线停在徐若的脸上，困倦之意一扫而光：“还没。”
又说：“物理楼明令禁止吃东西，我们还是去食堂吃吧。”
徐若懵懵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我上次在科研室吃了薯片。”
屈瑞笑了：“找个借口想请你一同去吃个早饭罢了。”
徐若觉得好笑，歪着头凑近：“屈教授也会耍点子撩小姑娘的吗？”
屈瑞呼吸有些急促，瞬间涨红了脸，说话都变结巴了：“你……我没有！而且我还不是教授。”
“那就去呗，一起吃早饭吧。”欢脱又爽朗。
屈瑞吃早饭的时候耳尖一直都是红红的。
当然，徐若也是在又一次在科研室吃薯片被教授逮到写了一份检讨之后，才知道物理楼真的明令禁止吃东西的。
江谄谡有些鄙夷于屈瑞谈恋爱耽误了做实验，但又偏偏找不出错处来。屈瑞还是一如既往地专心，就算是遇到了两难的境地，也处理得很得当。
徐若研究生毕业后在隔了三条街的国企入了职，用屈瑞的话来说就是“阿若真的完全不适合搞科研，倒不如安安稳稳去个国企”。
又过一年，两人结婚了。
屈瑞喜气洋洋地攥着徐若的手不放，只喝了一点酒脸就红得不成样子。
那一场中式婚礼。
徐若凤披霞冠地走到屈瑞面前，屈瑞的手都是抖的：“阿若，你真的很美。”
徐若难得敛了敛古灵精怪的劲儿，垂眸羞怯：“你也很帅。”
漫天的大红色印在屈瑞的眼睛里，徐若拖在地上的裙摆用金丝线绣着一对鸳鸯，袖口处还绣有祥云，腰间紧紧束着，看上去不堪盈盈一握。
屈瑞觉得“美”这个字已经无法容纳自己的震撼之意，只有满心的暖意和欢喜。
江谄谡端着酒坐在洋洋洒洒的喜庆之气中，眉眼间却不知在忧虑些什么。许是酒喝得有些上头了，江谄谡离席的时候脚步还虚晃了一下。
江谄谡不怎么高兴，他很讨厌那个叫徐若的女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屈瑞的生活，打扰了屈瑞对物理的热爱。
江谄谡一个人走去了C大的实验室，实验室里两个师弟还在守着正在运行的实验。
师弟拦住了还要往里走的江谄谡：“江师兄，你是喝醉了吗？实验室不允许带酒进来，会出事情的。”
江谄谡听懂了，转身又出去了。
江谄谡在物理楼的门口坐了一宿。
难得婚假，屈瑞在家里休息了难得的十天，十天后屈瑞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地来到了实验室，给大家带了很多喜糖。
江谄谡拨弄了一下手里正在改良的叶片，冷冷地说：“实验室里不能吃东西。”
师弟调笑着说：“江师兄你也别说瑞哥，前几天你还带着……”
“说够了吗？”江谄谡没有回头，继续拨弄叶片试图确认它的硬度，“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你……”
屈瑞挥了挥手示意那个师弟别再说话了：“是我不对，我们先把糖收好放进储物柜里，实验结束之后我们再去拿好不好？”
师弟们连连称是。
实验室里只剩江谄谡一个人。
江谄谡把叶片装在高速旋转机上，调节了比上一次更大的风速，并且完全封闭了气仓。
江谄谡胸有成竹地按下启动键，他就是想要让屈瑞看看，没有他的那十天里，自己也能做出改良装置。
屈瑞走进实验室，扫了一眼实验装置，突然脸色一变，大声喝到：“这是谁开的装置！刚才小杰才和我说上次的磁场都没有消磁的，这样完全封闭气仓会爆炸……”
屈瑞一边喝一边示意所有人退出去，自己大步流星地要去按强行停止开关，但还没有碰到那个红色的按钮，就被一阵轰鸣剥去了听觉，接着一阵强烈的风携着破碎的防护玻璃迎面而来，屈瑞失去了意识。
江谄谡感觉一阵阵耳鸣，仿佛那一声轰鸣就是对着自己的耳朵而来的，久久无法散去。
江谄谡瞪大了眼睛看着救护人员用担架抬出了一个人，用白布盖着，已无生命体征。
徐若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只唇齿间咬出了一片血迹。
包括小杰在内的几个师弟小声低泣，呢喃着“瑞哥”。
被波及的所幸只有一层楼的两个实验室以及一个储物柜，起了一场小规模的火，顺带波及了一栋楼的用电。
江谄谡低着头死死地盯着地上散落一片却被烧焦的糖，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眼泪接连而下，镜片被眼泪弄花，再盛不住泪水缓缓流下。
江谄谡知道自己的物理生涯到这里就要彻底结束了，默默对着徐若的方向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谄谡为了这个实验熬了近三天没怎么睡，颓丧地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直到学校打来电话：“江教授，您还好吗？屈教授的事情您请节哀，但是这个实验您不能放任不管啊，还有几个孩子等您带他们做出些成果来呢。”
江谄谡愣住了：不是应该宣告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罪魁祸首永远离开C大物理系吗？怎么还让他回去？
“您的意思是没有追究我的责任？”江谄谡不确定地问，“这次事故损失这么大，还要继续实验吗？”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也一头雾水：“不是屈教授实验出了一点问题引发的吗？怎么会追究您的责任？学校的意思是实验已经进展了一大半了，起码不能让屈教授的努力都白费对吧。”
江谄谡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客套话才挂了电话，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江谄谡从那之后再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次事故的真相，只让它烂在肚子里，从此再也不会公之于众。
他全权接盘了屈瑞的实验手稿和数据，光明正大地提交了屈瑞研究出来的实验成果并撰写成论文，最后被提成了正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