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只是痛。黑暗中,这是我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感觉。我的意识很模糊,眼睛是睁不开的,此时我在努力回想着我自己是谁,好像是叫卢帆来着吧。
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似乎被一团什么东西糊住似的,哪怕是动一下眼皮,都不可能。我试着感受了一下全身的状况,手上的裂痕是最疼的,很深,又很僵,已经结痂的手哪怕轻轻一动,就有可能给崩断,但是我似乎不必担心自己会乱动,有一层绵绵的东西将它紧紧地包裹着。我在努力想着它的名字,对了,叫纱布。
全身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有几根扎进了肉体中,刺地我生疼。我想喊叫,却无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听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微小的哼哼声。
但我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鬼差没有来勾我魂的话,我应该是活着的。但是如果我身为一个植物人的话,鬼差也一样不会来勾我的魂,但是如果身为一个植物人的话,我还不如去死呢。
喉咙火辣辣地疼,还卡了一口浓痰。我想将它咳掉,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粘着我的喉咙根本无法呼吸。
我试图动动手指,但却没有任何反应,双腿似乎是失去了直觉,不会是给我截掉了吧?我口渴,渴得十分厉害。
每呼吸一次,都会给我的肺部带来巨大的痛苦,我的心脏似乎是已经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了,跳动渐渐变得缓慢起来,相对的我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死了吧,死了也好,反正我跟地府那帮家伙也算是熟人了。
“卢帆哥哥,醒醒啊!”我耳边全是杂音,还有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耳鸣,小白的声音却如同破晓的阳光般直接进入我的耳朵。
人啊,还是人的时候,因为肉体的伤害,魂魄也会被波及,如此不真实的感觉,或许是幻听吧。
“他听不到的。”李若天无奈道:“他陷入了重度昏迷,不知道医院还拿他有没有办法。”
这是,李若天的声音么,这你来我往的对话总不可能是什么幻听吧?臭李若天,我这不还听得好好的吗,怎么就听不到了?
“不……我能感受到卢帆哥哥,他在听着呢!”小白一副赌气的口吻道,这样子的话别人应该很难相信吧。
果然,李若天回话道:“怎么可能啊,老卢的呼吸都这么虚弱了,只能希望让鬼差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对他网开一面了。”
这个李若天,这不是在咒我死吗?我一下子急了,居然猛的将眼睛睁开了。
看到的确是一片混乱。
凌冽的冰雨直直地砸在我的脸上,乌云翻腾着,还夹杂着电闪雷鸣。我全身的触觉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下子便都回来了,痛觉不知道加了多少倍,混合着雨水,混合着那种湿湿的闷湿感。
左边就是李若天,他在帮我抬着担架的一角 而他身后则是翻涌着的湘江,江水的浪一卷一卷地,就像是海啸般壮观,配合上黑压压的乌云以及不时的电闪雷鸣,摆在我面前的就是活生生的世界末日的既视感。
李若天与另外三个放排人抬着我的担架向前走着,我之前猜错了,我手上缠着的不是什么纱布,而是随便撕了一块布给我缠上了而已。
“醒了!卢帆哥哥醒了!”我头顶的方向,也就是从后方突然传来了小白兴奋的声音。
“老卢你居然醒了!命真大!”李若天连忙低头看我,声音中不免有一点激动。
这家伙,刚刚还咒我死来着,现在倒是显得很高兴。我试着讲话,但是那股浓痰卡在我喉咙里,我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我用尽我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咳了一下,然后歪头将那一团脏物吐了出去,吐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才不是什么浓痰,而是卡在我胸腔的淤血。
这么一吐,我顿时感到舒畅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大脑慢慢地从缺氧的状态下恢复了过来。
但是浑身湿湿的又万分难受,我虚弱道:“可以避一下雨吗?”
“快了快了,前面就是镇子了!”李若天激动道。
可以说话了,自然就代表没有什么大碍。虽然很虚弱,但是经过调养的话一定没问题的。我自己心里也有了底,看来要看望重伤的鬼差还得等下次了。
“卢帆哥哥……”小白低声道。
“怎么了?”我虽然不能转头,但是也隔空做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这个笑容异常地难看就是了。
“小白好担心卢帆哥哥醒不来啊,那样子就没人给小白做西红柿鸡蛋面了呜呜呜。”说着她居然还哭起来了。
“好啦,不哭,卢帆哥哥这不是还在吗?等回去了马上做给小白吃,好吗?”我哭笑不得地哄道。
“小白不要,小白只想要卢帆哥哥快点好起来!”她酥酥软软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温暖,让我竟一时间忘记了疼痛,沉浸在她柔软的声线中。
“嗯,小白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终于挤出一个勉强还能看的笑容。
快接近小镇了,波涛声依旧回荡着,但也似乎在渐渐平息,洪水也在退着。天空中有乌鸦在不停地回荡着,对着我们狂叫,许是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味吧,在阴暗的天气下散发出了腐败的味道。引来了不少食腐的乌鸦来。
心里这样想着,我被带上了放排人所乘坐的筏子,因为整个小镇已经被拖上了山头,中间则是滔滔不绝的洪水,虽然已经在消退了,但一时半会依旧是退不回去的,所以只能拿筏子才可以安然回到小镇。
我被缓缓地放在筏子上,小白在我身旁照顾我,而李若天则用驱水符来控制着筏子的方向,但是水流却依旧很急,颠簸让我头昏脑涨地,还时不时地呛了几口水。
“不好!”一个放排人喊道。
我看到一片巨大的浪花朝我们的筏子袭来,真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