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虽说一时秋高气爽季节,可一天中总是会有这么几个时辰犹如火烤大地。
未央之事虽说涉及面广,而世民对其他人也都没有任何追究,只是将所有责任都让未央一人承担,虽说有些不同情面,实则是在保护我们。
颜寒在太极殿外跪了不知多久,青苔石阶向上蒸发着热量,总是让人感觉酷热难耐。
不用问便知颜寒在这里跪着是为了什么,我从他身边走过,直径走向大殿门外,却被两个士兵拦住。
德庆从大殿里出来,看到我,行了行礼,“昭淑妃娘娘。”
“本宫要见陛下。”
“娘娘,陛下最近很忙,特别吩咐任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我重复着最后那几个字,刚刚来的时候才碰见明珠,说是刚从太极殿出来,为何现在就谁也不见了。
德庆见我不说话便有折身返回殿中。
“公公。”我赶忙叫住他,“在跟陛下说说。”
“娘娘。”德庆说着向我走近,看了看四周,便说道,“饶奴才多嘴,陛下那是在躲着娘娘,关于未央姑娘的事,您也就别再求情了,您看看那,颜将军已经连着两天晌午跪在这里了。”说着,向跪着的颜寒瞅了瞅。
“公公,您在宫中当差这么久,有没有法子救救未央。”我真是疾病乱投医,不管是谁,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想尝试一下。
“这……”德庆犹豫了一下,“未央姑娘犯的是行刺皇帝之罪,罪该株连九族,陛下如今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不过,娘娘深得陛下恩宠,您再在陛下身上下点儿功夫,或许能有一丝转圜余地。”
“呦,奴才刚才说的太多了,有些话您别放心上,陛下还等着奴才伺候,奴才就先告辞。”说着便转入大殿内。
德庆说的没错,整个皇宫最后办法的就是陛下,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赶紧把跪在地上的颜寒拉了起来,他一脸茫然不愿起身,我说有办法救未央的时候,这才麻利儿的站起身,或许是跪久的原因,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有些晃悠,不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宫中的大牢可谓是重兵把守,来回巡逻的士兵一趟接着一趟,不过这关女囚的地方却放松很多,不过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全身上下也只有世民给的出宫令牌和免死金牌,这面死金牌本来是向救未央一命,可没想到世民竟然说未央的事不再免死之内,真是强词夺理。
如今用在打发牢头的事上,这免死金牌应给也有点儿用吧。
虽然没有得到世民的允许,可还是带着颜寒拿着免死金牌理直气壮的走入牢房。
看管女囚的女士官件我和颜寒两人一起来,客客气气不敢怠慢,当说要见见未央的时候却有些为难,我拿出免死金牌有些心虚的在她眼前晃晃然后又迅速收入袖中,那女士官还没看清,但是也不管说些什么。
我们说了半天的好话这才放我们进去。与其说这是牢房不如说是地牢,顺着台阶往下走,转过几个弯这才见到关押未央的牢房,阴暗潮湿,充满着腐败的味道,也只有几缕阳光透过每个牢房顶处的小窗口撒进来,却也没什么用。
我让颜寒先在远处等着,我要和未央先说几句话。
未央安静的曲卷坐在角落里,一身白色衣服,上面还有一些污点,一头秀发散落腰间,看着还算整齐,头埋在腿上,就这样一声不吭。
“未央。”我叫道。
未央慢慢抬起头,一双迷茫的眼睛看向我,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我来,“你怎么回来着。”
“当然是为了救你。”
“救我?”未央不敢相信,“两日后我就要被问斩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自生自灭?你说的倒轻巧,你知道这几日我们为你的事情到处奔走,而如今却换来你的一句自生自灭。”听着未央的话我有些愤怒,说话腔调也高了不少。
未央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知道,她是一个有思想的姑娘,就算不语心里也如明镜一般。
当她酝酿所有情绪后,有些激动,起身,“我不要你们的关心,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好了,如今落到如此田地我自认倒霉,就算如此,我依然要杀了李世民为父报仇。”
“为父报仇?朝代更替本就有不得人,如果你的父皇真是一个人人敬爱的好皇帝,何愁被被人取代,当你一味去报仇,被仇恨填满心的时候,为何不想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一切惨剧发生,归根到底都是你父皇咎由自取,为帝不为民着想,你让那些含冤而死的百姓找谁报仇。”
我相信,凭着未央的聪明不可能不懂我所说的这一切,而杨妃也不可能没有对她说这些,只是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怎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况且劝自己的又是杨妃,更是没什么心思听进去劝告。
“你进宫这么久,应该知道如今的皇帝是一个怎样的皇帝,如果他是个暴君无需你来动手,天下义士早就揭竿而起,可他是贤君,如果你真的为了一己私欲而刺杀这样的皇帝,你可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我的声音便的柔和很多,“世民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他从未动过刀枪逼迫你的父皇,是时代让你的父皇成了权力之下的牺牲品。你若总是执念心中的那些仇恨,那就是庸人自扰了,而且还辜负了这么多人对你的好。”
未央哭了,虽然她极力保持镇定,可是泪水是骗不了人的,也许在牢狱这几天她也想了很多,才会在我的话中悟出些什么。
“未央,上辈的事就让他所去吧,即使报了仇又怎样,亲人不会复活,日子不会倒流,如今你只能让自己更幸福,才不辜负你父皇的生养之恩。”
“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颜寒哥哥为你做了很多事,我不说你应该都明白。”我接着说道,“还有,我们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要轻易说这么轻生的话,让人听了心寒。”
说着,我便转身离开这阴暗的牢房,未央没有叫住我,而这怔怔的站在那围栏之内,一袭白衣,让她显得更加憔悴。
我走到颜寒身边,对他使了个颜色,“你去看看她吧,好好劝劝她,我会尽力去保全她。”
颜寒向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便走向那个刚才我站的地方,走的很缓慢,或许是在想着一会儿说些什么。
外面的阳光真的很灿烂,呼吸都是如此畅快,还有两日,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未央,“金蝉脱壳。”我喃喃的说着这句话,看来要脱壳还得经过世民的允许。
如果搁在别的事上,或许我的求情还能使上作用,可如今这件事,却是很费脑子,缠着世民这几天始终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世民还是若如其实的来我宫殿中,只是不让我提未央的名字,可我还是会厚着脸皮提起未央,以至于世民拔腿就要走。
“陛下。”刚才还在一口一个世民的叫着,现在却很正经的叫道,“未央虽然做事鲁莽,可毕竟是受人蛊惑,您想想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如今她能痛改前非,您为何就不能通融给她一次机会。”
虽然不知道未央到底有没有改变想法,可是看着她落泪我知道她动摇了,我跪在世民面前,想要为她争取最后的机会。
“你为了未央,竟敢顶撞朕。”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在恳求陛下饶恕未央,臣妾向陛下保证,未央从此以后会消失在您的面前,而且永不再提及仇恨。”
“你那什么担保。”
“臣妾愿以性命担保。”
世民没说话,只是高高在上的低着头看着我,最后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难看,“你和杨妃都要拿性命为她担保,看来她真是回收买人心。你可知整个后宫只有你和杨妃敢为她与朕翻脸。”
“这件事不用再提,明日午时,准时问斩。”
说完走出宫殿,头也不回。
真是我进宫以来与世民闹得最不痛快的一次,我这样跪着他竟没有丝毫怜悯,难道放一个人真的有这么难吗?况且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子。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成了泡沫,可自从世民从我这里走后,凤栖殿周围加派了些侍卫,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是跟着,而世民也不再来凤栖殿,就连面都很难见到。
行刑之日也过了午时,惜晴前来通报说是在宫外确实问斩了一位女子,行文上也写着“未央”两字。
就这样结束了?未央还是成了刀下魂,那杨妃和颜寒怎么办。
正当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惆怅之时,颜寒带着一个身披披风的人走入宫,那人将帽子拿下,竟是未央。
我有些惊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颜寒牵着未央走向我,跪在地上,“我和未央在这里谢谢娘娘。”说着就磕起头来。
我还没弄清楚,就要承受如此大礼,我赶忙搀起他们,“等等,你们这是,不是说已经行刑了吗?”
“是行刑了,只是那人不是未央,是一个犯罪女子顶替的,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
什么,世民的意思,他不是主意已定的吗,如今竟然又做出这样的决定。
“娘娘,我……”未央吞吞吐吐的说着,“多亏娘娘提点,否则我怕是走不出心中的仇恨了。”
未央将还在神游的我拉回了现实,我赶忙客气的回道,“我哪有什么提点,只是说了些事实而已,还是要靠你自己去领悟。对了,那你们……”
我指了指站在我面前的两人,颜寒有些不要意思的将未央的手握住,紧紧的,害怕一松开就会逃走似的,“我决定带着未央出宫,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顿下来。”
未央看着颜寒露出灿烂的微笑,自从认识未央,还从未见她如此笑过,那微笑如此迷人,足以融化颜寒的心。
未央前去与杨妃告别,我也与趁着空当收拾些东西赠与他们,长安对与他们来说肯定是不会再呆在这里,而到底去哪里也还是未知数,不过只要两人在一起,到哪里又有什么不同。
颜寒对于我来说是大哥,今日分别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有缘分或许我们会在某个街头再见到,不过,这重重宫闱怕是将这唯一一点希望都化为云烟。
“你真的愿意放弃眼前的一起带着未央浪迹天涯,值得吗。”和颜寒一起走在长廊上,我好奇的问道。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是愿意这样为未央付出一切。”
我不再问下去,因为颜寒已经找到他人生中的另一半,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完整的人在一起才能有幸福可言。
第一次站在这样甬巷上的宫墙上,眺望着远方,虽然前面还是一座座宫殿,不过那里已经远离这内宫。
颜寒走出内宫宫门,走向在城墙下等着他的未央,两人牵着手走向皇宫外。
香舍追了出去,替我将一个木盒交给他们,两人打开木盒,相互看了看,最后双双了下来,对着城墙上的我磕了几个头。
“公主,那个盒子里装了什么啊。”香舍回到我身边问道。
“一粒定心丸。”我喃喃的说着。
颜寒和未央,起身又不时的转身看向我这边,依依不舍的走向远方。
站在高处,看着渐渐走远的他们,心中有些落寞,身边的人有一天终究会离开自己,没有他们的日子,生活还在依旧。
“走吧,离开这里,你们会更幸福的。”
是啊,离开这里会幸福,而自己怕是再也离不开这里,还好,让自己幸福的那个人也在这里,这样就够了。
香舍还在寻味这我刚说的定心丸,我看着香舍一脸疑惑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
“公主,到底是什么定心丸啊。”
“只不过是些珠宝,另外,还有一个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香舍惊呼道,“那可是陛下给您救命用的。”
“有陛下在我用它也没用,不如给他们,以后在外面用得着。”
这个免死金牌是我让未央彻底死心下的最后一道符,如今的未央心中不再有仇恨,这道免死金牌是让她对世民充满感恩,让她彻彻底底成为大唐忠实的子民。
世民做的这些,我总该也要给他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颜寒和未央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一眼望去还是那些宫殿,还有低头而行的宫人,刚才那两抹风景如风般吹过,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