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贵人两字,苟县令仿如软了骨头,霎时变了脸色,连声音都掺了几分颤抖:“贵人这么快就来了?”倒底官场上混迹已久,很快便反应过来:“快带我去迎接贵人!”
县令等人一走,门口却还有两个壮汉守着。姑娘们忙着加快速度将自己打扮的好看,林月笙脂粉未施面色无波的看她们狂抹粉,若有所思。一个粉衣姑娘瞅了她一眼,好心道:“林姑娘,你怎么不上胭脂,待会贵人就要来了!”
“不上,”林月笙道:“你们也别抹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场的姑娘却是乐了:“我们为何不能上脂粉?”
“那个贵人……”林月笙蹙眉:“好像很可怕。”
大家面面相觑,顿时哄然大笑,花枝乱颤。林月笙煞有介事道:“是真的,我们待会儿会有危险。”
徐曼茵哼了声:“傻子的话要能信,我就从楼上跳下去!哼,长得再好看,不过沦为玩物罢了。”她扶了扶发上的珠钗,县太爷如此谄媚的人物,想必身份不俗。这可是飞上枝头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攀上了这条高枝儿,以后将她们踩在脚下,才好扬眉吐气!
“姑娘可准备好了?”屋外的丫鬟道:“贵人已经在厢房里候着了,姑娘们随我去见贵人吧。”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哪里有心思再装扮,纷纷你推我搡挤在前面,生怕被抢了风头,一队人跟着丫鬟去了
来到一间厢房前,里面隐约听得见苟县令慷慨激昂的效忠之词,语末,还颇为恭敬道:“以后下官就仰仗您了,还望您能在钦使大人前多美言几句。”
屋里的贵人有些不耐烦:“行了,怎么美人还没来?”
“贵人,姑娘们来了。”
“还不快请进来。”苟县令急道。
排在最末的林月笙被姑娘们挡住,只看见红木软榻上一角深蓝云纹锦袍。姑娘们并排冲贵人行礼后,她这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那是个皮肤苍白到近乎病态的男子,披了一件深黑云纹披风,黑发润泽流泻,蜿蜒披散,半挡住了他的目光,旁边的苟县令恬着脸给男子一一介绍。
男子随意的挥手,苟县令便立即噤声,使眼色给小厮跟自己出去了。
等门都关好后,男子才慢悠悠的执起手中杯:“邑阳县的美人都这么害羞么,抬起头给爷看看。”
徐曼茵率先抬头,娇笑道:“贵人果然如小女子想的那般俊,这等容颜,我们姐妹自然不敢直视。”
男子目光落到徐曼茵身上,笑:“你这小嘴儿可真会说话。过来,给爷瞧瞧这么会说话的美人长什么样。”
徐曼茵一喜,其她姑娘见风头被徐曼茵揽去,纷纷学起徐曼茵方才的撒娇卖痴,使尽浑身解数想博得贵人注意,只有一人例外。
林月笙今早出门忙着将自己新画的妖行抄画谱卖出去,看过病卧床上的娘亲来不及用饭便出门,结果被人打晕后在春风楼醒来到现在,啥也没下肚饿到了现在,已经实属不易。趁那些姑娘争先恐后忙着讨好贵人,她反而乐的清闲坐在桌边吃东西。
那边喂杯桃花酒来倚进怀,娇声婉转争吃醋,林月笙这边偷只鸡腿桌下啃,津津有味乐逍遥。
一些姑娘发觉林月笙躲在桌子底下,大家面面相觑,有人想说话,却被徐曼茵给摁下去了。
徐曼茵脑海里闪过林月笙的容貌,忙转过话题:“我倒是好奇,贵人寻了我们这么多未及笄的女子,都是怎么安置呢?”
“你们想我怎么安置呢,嗯,美人?”贵人沉醉在粉衣女子怀里,一边闭眼慵懒的问,没注意在场的女子都纷纷露出喜色。徐曼茵娇笑道:“自然是全凭贵人做主,我的话,只要能伴在贵人身边,就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黄衣女子挤开粉衣女子:“也不知贵人可有娶妻?若是已有了妻,我们跟在贵人身边,就怕惹姐姐生气,跟贵人您闹呢。”
“亲是还没娶,不然我为何到处寻找愿意为我赴死的美人啊?”
“以贵人的样貌,如何会找不到?”黄衣女子道:“若是贵人选我,我是肯定愿意的。”其她女子一听不甘落后忙表明决心:“我也愿意的。”
“就是不知贵人想如何安置我们姐妹这么多人。”黄衣女子故作烦恼道。
贵人笑意渐渐淡了去,众人依旧一无所觉,他抚上黄衣女子的脸,声音轻柔:“放心,自然不会委屈了你。”说着拿出三个骰子,贵人笑道:“长夜漫漫,何其无聊,不如美人跟我玩几场?”
大家纷纷道好,贵人意味深长道:“点数最少的,我可是有惩罚的!”姑娘们都面颊羞红,几番面面相觑,为了唾手可得的富贵,也是将脸皮豁出去了。
桌上吵吵闹闹,嗲声嗲气的声音听的林月笙面无表情,她瞅了眼房内摆设,最后落在两个偌大的窗户上,忧伤的咬了口鸡腿。
“云云输了,贵人刚刚说的惩罚是什么啊?”徐蔓茵柔声道。
林月笙刚啃完鸡腿,只听黄衣姑娘一声闷哼。
林月笙从桌底,看见男子如玉指节揪扯住一个黄衣少女头发,血迹从额头顺着少女的脸流下,地毯上顿时血迹斑斑。
男子弃之蔽履般的将黄衣少女丢下,少女脖子一片淤青,倒在地上已无声息,跌坐在旁的姑娘伸手放在黄衣少女鼻前,顿时浑身颤抖:“她死了,死了!”最后那嗓子几乎破音,姑娘们登时大声尖叫,四处逃窜,男子拿过巾帕擦拭指尖上的血迹,这才目光漫不经心的划过众位少女。
大家惊恐万状的盯着男子,众位姑娘挤到门口拍着关紧的门:“开门!救命!”
林月笙擦好油腻的手,看见男子一步一步朝姑娘们而去,方才笑意款款被神色阴霾所代替,姑娘们见无人开门,再度逃窜。
男子笑张开手:“瞧瞧你们,不是方才说愿意为我赴死吗?怎么才玩了一场游戏,就躲那么远?来啊,我们继续玩啊?”
姑娘们俱是瑟瑟发抖:“贵人饶命、饶命啊……”
“是、是我们哪里伺候不周吗?贵人为何、为何……”
“为何?”男子笑了声,眼睛瞪大:“要怪,就怪你们都生在邑阳县这个地方,哈哈!一位高人算出我命中有一劫,说是邑阳县一位非常美貌的十四岁姑娘会取走性命,既然如此,我只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理由太过丧心病狂,姑娘们都吓得瑟瑟发抖。
粉衣姑娘抽噎道:“早知道就相信林姑娘说的话了.......”
徐曼茵心头一动,故意大声道:“是啊,林姑娘为人冰雪聪明,模样又比我们周正标致,难怪之前不肯上胭脂,还要装疯卖傻躲过贵人注意,原来早就看穿了贵人。”
男子道:“哦?这样的美人我倒要好好见识一番。”
徐曼茵急忙道:“林姑娘,你快从桌子下出来,快跑!”
四周一静,目光不由汇聚在那桌子底下。
林月笙只得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恹恹道:“徐曼茵,你是故意的。”
男子看见林月笙的容颜,目光微微一亮:“美,真美,方才没好好看,冷落了小美人,没想到小小邑阳镇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真是比京城的美人更胜一筹......”
说罢便朝林月笙扑去。
林月笙身子一晃,男子扑了个空,林月笙皱眉。
男子头发散乱,挑眉笑:“欲拒还迎,有点意思,爷喜欢,哈哈哈!”他不紧不慢的走近林月笙,看着林月笙四处逃窜无门,这种瓮中捉鳖的感觉,着实有乐趣!其她姑娘则紧紧盯着男子抓林月笙,想逃却无能为力。
突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众人扫眼看去,只见门口立着个模样与林月笙几分相似的妇人,若不是妇人形容枯槁,一身病态的憔悴,倒也还是个美人。那妇人仿佛是从雪里来,身上发上都落了雪,脸色极为苍白,林月笙连忙奔过去:“娘!”
“笙儿!”林母一把拉住林月笙:“快跑,笙儿!”林月笙怎么肯就这样走,拽住林母要一起走,屋内的贵人发出一声冷笑:“跑?跑的到哪去?苟适那个没用的东西连个门都看不好,你来了也好,母女俩一起赴黄泉,也有个伴儿!”
林母忙跪下来:“大人有大量,民妇无意冲撞贵人,民妇此举,是听闻有位钦差大使往这儿而来……”
“哈!可笑!”贵人一脚踹开林母:“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威胁我?钦差大使要来,老子会不知道,要你这个乡野村妇来报信?”
林母被踹的吐了血,林月笙慌忙扶住林母,林母虚弱道:“大人,江湖术士之话岂能信,眼下的富贵才是真的,何必为此……残害那么多性命……”
贵人登时脸色骤变,十分阴沉可怕,恰逢这时,苟适带人大步过来,一脸惶恐:“大人,这妇人不知怎么混进来扰了大人雅兴,下官这就将她拉出去!”
“以后,别让她再出现了。”贵人目光如淬了毒,苟适猛的打了个寒噤,见贵人漫不经心道:“处理的干净点。”
“是,是!”苟适一扬手,身后的人便马上生生扒拉开林月笙,不等林母挣扎,便被拖了下去。苟适赔笑:“贵人放心,这次绝对不会有人扰了贵人兴致!”
姑娘们都瑟瑟发抖,嘤嘤哭泣,林月笙目光落在地上的血痕上,缓缓转过头,盯着贵人的目光,染上了一层幽冷,贵人瞅见她眼神,露出残忍的笑容:“这双眼睛不错,挖下来应当也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