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玄帝拍掌叫道,瞬即给予肯定的笑容,又问:“皇叔,这事关您跟太妃的生死,您认为怎么办?朕又该不该相信她告诉她?”
“皇侄儿就别再怀疑淳青了,她是我唯一相信的使者。”他伸出手扶起跪着的董淳青。
“好,皇叔不怀疑你,朕就告诉你。”再次转身背过两人拂袖,“朕在月韵宫的幽兰阁的确藏着一个娇滴滴的董常在,竹云轩的确也来了一位姓董的五旬画师。”倏的再次转身,厉眼直视董淳青,问:“那朕倒是要弄清楚这跟太妃、王爷的安危有什么关系?”
“娘告诉淳青,这都是二十多年前,家父跟太妃娘娘的一段情,当时,太妃还是珍栀房的女史,后来太妃娘娘遇上当朝皇上,被宠幸,太妃也一心一意向着当朝皇上了。”说着说着,眸间黯然,“只是家父辞去画师一职埋名归扬州,却一直对太妃念念不忘,如今幸遇皇上招聘画师,家父再次进宫只为能私见太妃一面。”抿抿唇,“然而,家父一走,亲娘孤单,让姐姐淳依对太妃心生恨意,认为是太妃红颜祸水应得诛之,王爷是祸水之子,亦应随而灭。故此…进宫借机…刺杀。”
“朕这里有几万禁卫军,就凭董姑娘的姐姐可以刺杀太妃跟王爷,姑娘是多虑了吧?”玄帝认为他认识的董淳依没这本事。
“皇上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但淳青认为有。皇上可以无视一个落网罪人的生命,但淳青不可以,她是淳青的亲人。皇上可以处置一个犯禁的画师,但不可以阻止淳青先去劝谕执着的亲父回头。”她咽了咽干渴的喉头,眼角微微淌泪,却未溢出,“倘若两个本应落罪的人都得以回头,就免去两间牢狱,两个刽子手了。”
“呵呵,皇叔说得对啊,果然是后宫的使者。身在宫中,朕早已蔑视了生命,董姑娘这一说还真如当头棒喝啊,但这事情不是朕说了算,后宫是太皇太后说了算。这得交由祖奶奶安排安排啊。”原来玄帝一直要试探董淳青的真心还有决心。
“我的皇帝侄儿,你还真把我吓出一额冷汗啊。”俊贤王瞪眼抚了抚额。
“从皇叔的师妹这个角度来看,也算是朕的长辈,哪敢耍太狂,朕还是点到即止。”拉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时间不早,两位回萧云殿梳洗梳洗,休息一会到凤仪阁用膳。”
“我也要?”淳青觉得不可思议,惊讶的眼神看着玄帝,右手竖起食指指着自己。
“当然,这场晚宴就是为了安排你而设的。想要这两个人得到救赎,你要有混进泥潭战局的准备。”玄帝见她纯真的模样,俨然发觉她的眼睛流露着一个字“真”,这是他从没在董淳依眼中得到的,悠然挺胸,“更何况,你是唯一的使者,朕必须向长辈们介绍介绍。”
淳青在萧云殿的宫婢引路下,再次来到那间熟悉的客厢。虽然这萧云殿的客厢摆设都一个版样,但那块丝屏上画着墨兰的玉屏风,淳青是认出来了。换下沾满泥尘的那套麻衣,套上干净的衣料,坐在酸枝凳上,倒上一杯沏好已久的茶,略略噱了一口,感叹:“那三天三夜的恶梦就在这房间诞生。”遂的,趴在圆桌上又一次沉沉睡着。
秋际,夜临之时一天比一天要早,见房门开着,俊敲了两下门便走了进去。才发现刚刚在承政殿里振振有辞的她正趴在桌上酣然大睡。
仙女们在九重天外堆砌着朱色晚霞,秋夜凝冷,阴风摄入屋内,似乎是意图敲醒某人的信号。靠在门框,看着她的眼皮慢慢撑开,修长的睫毛随之而动,深瞳犹如花儿随之绽放。她还伸伸懒腰,在俊面前她不太拘束自己的行为,只是脸蛋有点泛红,羞赧刚才自己“丑陋”的睡相不知被“观赏”了多长时间。
她抿抿唇,用双手在自己的脸皮上四处抚摸,试图勘察有没有睡意遗留的痕迹。
她的一举一动俊都猜到什么意思,这傻傻的摸脸他当然明白,他手指弹了弹她青丝略掩盖的额角,碎碎念给她听:“脸美睡相才诱人,何必学街边的四姑去摸骨?”
知道他借此损自己那“幼稚且丢人”的行为,睨了她一眼,说:“大仙女,布红霞,眼看灯悬夜就到,长辈再等情冷淡。”
“呵呵,好,本王也饥肠辘辘的,用膳去。”突然幼稚地摆起了王爷架子。
看着他展延着双臂,在金瓦之下与道道朱墙擦身而过,董淳青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想:他是王爷,除了皇上,臣子们都尊重他,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乐得逍遥。还可以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就像现在。恶梦、再次进宫、看到他这一幕,难道也是上天的安排?
……
此时,玄帝也正从寝宫阔步到永和宫。
他悄悄问身边的杜总管:“杜鄄,朕问你,那董姑娘跟董常在,谁看起来好些?”
杜总管躬着身子走在玄帝右侧,低着头用太监惯有的女腔调回答:“恕奴才愚昧,奴才不知道陛下所说的好是指哪方面?”
“你认为吧,有什么都说说看。”
“嗻!陛下,奴才就直言了,样子呢,奴才们只能从衣着风格上分辨出谁是董常在谁是董姑娘,穿着上董常在的心思比董姑娘的细腻很多,而且,这董姑娘似乎也缺乏世故的见解。”虽然作为总管的他,也必须明白生存之道,旁人眼见董淳青的举止都比董淳依单纯得多,要是她成为幽兰阁之主,必定好伺候。只是她并不是这阁里主人,奴才也得懂得在宫中的生存知道——顺着主子。谁叫这宫城里除了皇上,其他嫔妃也是他的主子?
“嗯!”玄帝悠悠点头。想:连一个奴才也这么说,难道是天公的安排?
然而,玄帝始终比一路打打闹闹的俊贤王早到了一步。提前把话都跟太皇太后和长旋太妃说了。让长旋太妃的心不断加速跳动。
“都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是被翻滚起来呢?”太皇太后挺挺腰,“世事难料啊。”
“董蜀礼?姐姐,你要相信我,我早就跟他没有瓜葛,当年要不是姐姐帮我把这秘密收藏,我还真活不到今天。我绝对没有私下联系他的胆子。”长旋太妃乞求太皇太后不要误解。
“哀家当然清楚,妹妹这么多年都跟哀家同住一宫内,妹妹的行迹哀家怎么会不明暸,只是,某些人心不死,哀家也是无奈,更何况还牵涉到你和贤王的生命安危,明昊,你说俊请来了唯一的使者,到底是谁?”太皇太后并不认为太妃会跟董蜀礼旧情复炽,却急着想知道到底是谁有如此神力能解决当下危机。
“哈哈,母后,母妃儿臣就带她来了。”原来,此时的俊贤王早已躲在门外窃听窃听,待大家都急的时候就会瞬间出现,因为每次聚在一起用膳总提到他。
“你这小子,每次都毛毛躁躁的。”长旋太妃总对儿子毛躁的行为十分不满,“还不给母后行礼啊?”
“娘娘,王爷是及时雨还是曹操啊?绮襴有点不懂啊。”绮襴端着菜,像是问太皇太后,但话语本意就是直冲贤王而来。
“是,先行礼,然后回答干娘的问题。”倏的桌前跪下,“儿臣叩见母后、母妃,愿母后母妃千岁千岁千千岁。”遂的坐下,便讲不停,他先回答绮襴的问题:“干娘,我哪有曹操那么厉害,更何况我也不姓曹,还有,如果我是雨就惨了,那我还能叫母后母妃吗?还有一个皇帝侄儿吗?突然间噼里啪啦的响,谁认得出我是谁啊。”
俊就会挑字眼来,弄得全场上下都笑呵呵的。只有还在外面的淳青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哎,俊,母后问你,那唯一的使者在哪?”太皇太后突然发现进来的就他一人。
“嗯?”他左看右看,再看看后边,没发现她的踪迹,恍然大悟,一乍:“不会没进来吧?”遂的起身,走到门口,小声说:“进来啦!干嘛啊,快点啦。”
淳青才小步小步地走进殿内,不知烦细礼仪的她,就推掌至右下腹,深深鞠躬,道:“民女董淳青见过皇上,太皇太后、太妃娘娘,王爷,皇上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太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好了好了好了,从你受伤进来开始是俊贤王的贵客了,这些话哀家都听烦了,到哀家身边坐。”或许董淳青有一股真诚的力量,门外害羞的表现流露出本性淳朴,虽然跟那董姓小主长得十分像,但却告诉两位上级她不是那些别有居心,五日一请安的后妃。太皇太后的热情反而让淳青越来越紧张。
“不要紧张,那天辞行都见过了,现在更亲密一点而已。起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长旋太妃在她耳边说。
“对,看你这身子,多瘦削,也劳累了好几天了,先吃饱,有什么事情待会说,看看哀家有什么能帮上。”很意外太皇太后跟长旋太妃都特别喜欢她一样,看得玄帝跟俊贤王还真有点不自然。
“祖奶奶……”“母后,母妃……”两人不约而同的吱声。
“你们怎么了?”见他们都托着腮,筷子也停了下来。
“吃醋!”玄帝说的十分简约。
“你们以前都没这样疼过我们。”而俊则十分大胆的撒娇放话。
“原来一路上保持沉默的俊贤王,承政殿里十分严肃的皇上也有这么温馨的家常欢笑。”淳青不禁也扬唇而笑。后宫中,唯一不施粉黛却与圣上、太皇太后、太妃、王爷同席的女子,她笑得正甜美。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一番美好过后,是一场严肃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