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扔下一个瓶子离开后,李鹿白一头雾水地在原地琢磨了好久。她看着手里中指长的小瓶子,瓶身色泽圆润,触手温和,不像是普通的瓷瓶,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不待她一探究竟,姜总管颇具特色的嗓门就响了起来:“哎哟!总算是把你给等来了!”
“在下来迟了,还请总管莫怪。”李鹿白赶紧收起手上的瓷瓶,向着姜总管行礼。
“别怪这怪那了,赶紧的进来吧,世子殿下都巴巴地等了老半天了。”姜总管在门内招了招手,让李鹿白跟过来。
李鹿白赶紧跨进了出岫阁的大门。
出岫阁里的侍卫果真比外面园子里的还要多,几乎每隔十米就有一个站岗,一路走进去李鹿白还看到了两组流动巡视的侍卫队。
“采葳,世子殿下在里面吗?”姜总管领着李鹿白来到出岫阁的主楼前,问向正好从楼里出来的一个侍女。
“姜总管。”采葳微微福身,“世子在里面刚用过晚膳。”然后看向姜总管身后的李鹿白,“想必这位就是李公子了吧,世子可盼着你呢。”
“嗯,你先忙去吧,我带李公子进去。”姜总管挥退了采葳,回身对着李鹿白道,“公子请吧。”
“好。”李鹿白随着姜总管进了楼里,穿过前厅还没进偏室,就听到了熟悉的童稚声音。
“奶娘,你说小哥哥还要多久才到啊,他是不是不愿意来啊,不然怎么我等了这么久他还没来。”小孩子气鼓鼓又委委屈屈的声音。
姜总管看着身旁的李鹿白笑了笑:“看来世子殿下真的很喜欢公子呢,公子有福气啊。”,然后就边推开房门边冲着里面大声说道,“世子殿下,李公子到了。”
李鹿白在后边想着姜总管的话微微苦笑了一下,然后提起精神跟着进了房间。
“咦?真的来了吗?”赵昕的声音一下子就欣喜了起来,然后就听到“踢踢踏踏”的走路声,六七岁的小孩子一下子就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李鹿白的腿,“小哥哥,你真的来了。”仰起头看着李鹿白笑得特别灿烂。
李鹿白被撞得倒退了半步,稳住身体后赶紧扶住身前的小孩子,轻声说道:“世子当心。”
“世子你这样,李公子该难为情了。”这时,从屋里又走出一人来,是个穿着打扮十分简朴但又相当得体庄重的中年女人。
“柳妈妈。”姜总管对这个女人颇为尊重,还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对着李鹿白介绍道,“这位是世子的奶娘。”
“哦。”李鹿白也赶紧行礼,恭敬地喊了声“柳妈妈。”柳妈微笑着福身还礼。
赵昕听了柳妈的话也乖乖地放开了李鹿白,不过仍是一脸雀跃地仰着头看着她,眼睛里亮闪闪的:“小哥哥以后就在这陪着昕儿了吗?“
李鹿白被世子那熠熠目光中的点点星光感染,也发自内心地对着他笑了,蹲下身理了理他略微有些皱起的衣服,温声说道:“草民今后就是世子的侍读了,会陪着世子一起读书习字。”
“还要一起玩!”赵昕马上补充。
李鹿白笑了笑:“对,还会陪世子玩。”然后顿了顿又正色道,“不过世子以后不要叫我小哥哥了,这不合礼数的,草民心中也会不安。”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赵昕呆呆地问道。
“世子就叫我名字吧,叫我阿白,大家都这么叫的。”李鹿白道。
“不,我不要跟别人一样!”赵昕不满地撅起了嘴,想了想后道,“我可以叫你小鹿,这样就和别人都不一样了!”说完高兴地拍了下手掌,“对!就叫小鹿!”
“……”李鹿白有点转不过来,这怎么叫还有说法啊,真是小孩子单纯的独占欲。虽然小鹿这种叫法对她来说有点奇怪,但是面前这位祖宗高兴才最重要啊。
“好,就叫小鹿。”李鹿白笑着应道。
“好了,世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李公子相处,现在就先放李公子回房去休息吧,我看公子脸色不太好,想来是白日里奔波累着了。”柳妈轻轻拉过赵昕,对着李鹿白道。
“那好吧,小鹿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明天早上再去找你。”赵昕倒是十分听话。
“那草民就先退下了。”李鹿白站起身告别,临走时向着柳妈感谢地笑了笑,柳妈和善地点点头。
姜总管又领着李鹿白去了住处,是在主楼后方的另一栋小楼。一开始李鹿白以为是王府里仆从居住的“集体宿舍”,但是姜总管竟然跟她说这是特别为她安排的住处,就她一个人住!
李鹿白抬头看了看可以媲美一栋小别墅的楼房,忍不住目瞪口呆了一下——这王府的福利未免也太好了吧。
“这是王爷交代下来的,公子你呀是世子的侍读,身份当然和府里的奴才们不一样。”姜总管看出她心里的惊讶,主动解释道,后又加了一句,“所以我说公子你福气好啊,我看着都要眼红了呢!”
“总管说笑了。”李鹿白局促地摆了摆手,“在下今后在这府里还望总管能提点一二呢。”
“你别紧张,我之前就说过你是个伶俐聪慧的,我心里这点数还是有的。”姜总管倒是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反而温言道,“好了,你想必也是累了,先进去歇着吧,里面的东西我都让人备好了。”
“那个……”李鹿白踌躇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姜总管疑惑地瞅着她。
“总管,在下午时不到就离家了……到现在还未……进过食,不知……”李鹿白终于有些扭捏地说了出来。
“……”姜总管这下倒是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呦,我这事给办的,可不是个总管该有的样子。公子且进去等着吧,我这就命人去准备些,看你这小脸白的,我还以为是书生弱不禁风呢,原来是饿着了,哈哈哈。”
姜总管看着李鹿白不好意思的样子倒是破天荒地开怀大笑了起来,等笑过后又端着总管的架子去办事了。
李鹿白站在门口看着姜总管快步离去后才呼出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推门进了小楼里。
小楼上下都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所有的摆设都像刚刚擦洗了一遍的样子,布置简洁大方,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但是却十分舒心。
行李包裹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大厅的桌子上了,李鹿白从其中的一个包裹里找出了从家里带过来的伤药。幸好她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找大夫多配了一点。
李鹿白想着姜总管派人送吃食过来估计还要一会儿,就先去卧房准备处理一下伤口。
一层层脱下衣服,里面的两层衣服已经被渗出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幸好古人的衣服都穿的比较厚,所以才没有映到最外面这层。
李鹿白左手伸出去要拿桌上那瓶自己带来的伤药,却从半褪下的衣服里滚落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瓶——是沈大人给的那个瓶子。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小瓶子,疑惑地打开瓶盖闻了闻,有一股清凉好闻的味道沁了出来。
李鹿白更加好奇了,从桌上拿了个茶杯,倒了点瓶中的东西到杯子里,发现是一些淡褐色的粉末,看起来像是药粉。
药粉!李鹿白灵光一闪,突然有些知道这瓶东西是什么了,但是又不敢肯定。她想了想,干脆直接倒了点在伤口上面。伤口接触到粉末,起先的瞬间是一阵刺痛,但是很快就有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出来了,十分舒服,而且原本渗血的地方也逐渐止住了血,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比她自己带来的那瓶好了太多太多了。
李鹿白找出干净的帕子将伤口细细地裹了一下,用上了牙齿才包扎好,然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将那些带血的收在一边,准备明天拿去扔掉。
做好这一切,李鹿白一边在大厅里等着晚饭,一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手里的这个瓷瓶,不论是瓶子本身的质地还是瓶子里装的东西,都是上上极品,那个沈大人看着沉默寡言,不好接近,没想到却是一个心细心善又大方之人。
李鹿白笑着将瓶子好生收了起来,想着改天碰到沈大人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等侍女送了晚饭过来,李鹿白简单用过之后,又有人送了热水过来。她避开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洗了一下,边洗边想幸好这里是独立的一幢小楼,倒是免去了她不少的烦恼,来之前还一直在盘算着在日常起居中要怎么瞒过身边的人呢,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李鹿白瞬间心情变得十分好,还愉快地哼起了歌,洗洗刷刷一通后就愉快地上床睡觉了。
“属下派去监视的人刚来报告,李鹿白已经在王爷安排的楼里住下了,似乎没有起任何疑心,看起来还十分开心,王爷让我给她的那瓶药她也毫不犹豫地就用了,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无白水榭内,沈方向赵则骞汇报了刚刚下属报过来的信息。
“嗯。”赵则骞点了下头,“让人继续盯着,有什么异常再过来禀报。”
“是。”沈方应声准备退下。
“等一下。”赵则骞又出声唤住,琢磨了一下又问道,“你派谁去监视的。”
“于英。”沈方回道。
“嗯,你下去吧。”赵则骞没再多问什么。
“哥!”沈方走后没多久,赵则骁拎着酒壶进来了。
赵则骞从文书里抬了下头瞥了他一眼:“最近去哪了?好几天没看到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不要去哪都是先跟你报备啊,哥~哥~”赵则骁拣了张椅子坐下,却听到椅腿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哥,你这王府里怎么有这种破烂玩意儿,你府里的人做事也太不上心了吧。”赵则骁不满地踹了那椅子一脚,换了个位置。
赵则骞抬头看了一下门口一进来的那张椅子,是上好的梨花木,居然被摔坏了。
“是今儿下午摔坏的,明天找人来换了就好。”赵则骞斜睨了赵则骁一眼,“你怎么回事,脾气这么爆,心情欠佳?”
“……没,随便抱怨两句。”赵则骁撇了撇嘴,拿起方几上的一个茶杯充作酒杯,自斟自饮了起来,顺便转移了话题,“我说皇兄,你好像才大婚不久吧,不是应该正当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吗?这个时辰了还在这里坐着,我嫂子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赵则骞放下手中的文书,走到赵则骁身边坐下,也倒了一茶杯酒,“军营里的臭毛病少带些到这里。”
“嗤!”赵则骁嗤笑,“我这是作为弟弟关心哥哥,难道还要像个老学究般一本正经吗。”
“那倒是我迂腐了。”赵则骞轻笑。
兄弟俩相视一笑,无声地对饮了一阵。
“那个李鹿白,今日来府上了。”赵则骞突然提到。
“哦?他伤好了吗?我这几日倒是没有得空去看看他,他现在住哪,我过去瞧瞧。”赵则骁放下手中的杯子。
“明日再去吧。”赵则骞阻止,看了眼赵则骁,“她已经睡下了。”
“现在还早吧,不该这么早就……”赵则骁突然领悟过来,“哥你在监视他?”
“放在昕儿身边的,总是要慎重一点。”赵则骞不紧不慢地道。
“呵,哥,你还真是……小心谨慎。”赵则骁重新拿起了酒杯,“那你安排他住哪了?我明日再去找他。”
“出岫阁主楼后面的那栋两层小楼。”赵则骞回道。
赵则骁奇怪地看了他哥一眼,“那栋楼不是常年空着的吗?怎么会特意安排住那?倒是个清静的居所。”
“不是你的朋友吗,当然要好生招待着。”赵则骞似真似假地说道。
“是吗?”赵则骁笑了笑,也没有过多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