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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沉重的使命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冷玉感觉内心充满了能量,她对心理学知识充满了热爱,对她的医生充满了向往,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孜孜以求,自己终有一天能够用心理学的语言和程佳珺平等对话。

回首自己所承受的磨难,她突然感到很是亲切,带着感激之情,因为那些磨难带她进入了一个如此迷人的领域,那些磨难也将一个如此优秀可爱的男人带进了她的生命。

有时她忍不住想道:“每一个大难不死的人都是带着使命重返人间的,自己就是那个带着使命重返人间的人。天荒地老,不能辜负。”

冷玉觉得自己之所以历经艰难而不死,也是因为上天给了她使命要她去完成的缘故。

也许拯救弟弟冷岩就是她的使命吧,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拯救弟弟冷岩的也是在拯救她冷玉自己。

弟弟冷岩在父亲去世后就在医院住院治疗了近一年的时间,这次因为住院时间长,恢复得很好。

出院后,冷岩就自己在家里生活,他觉得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而冷玉确实也没有办法将她带在身边,她知道自己的情况。

好在好长一段时间,冷岩独自一人生活得还算正常,冷玉经常打电话叮嘱他要按时吃药,冷岩也说自己能记得按时吃药。

这天,正在冷玉为冷岩最近的情况稳定感到自豪的时候,想着怎样进一步拯救弟弟的时候,邻居打来电话了。

邻居告诉冷玉:“小玉,你赶紧回来吧,你弟弟的情况又不好了,他在家砸东西骂人呢。我们都不敢靠近,你快回来带他去医院吧。”邻居声音中充满着紧张。

冷玉一听说,来不及多收拾,匆匆忙忙坐车回到家中。等她终于到家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家里噼里啪啦地响着,那绿树掩映下的红色院落里,再也不会父亲在门前等待她的归来,有的只是无解的难题。

大门口有几个老年人在往里看,他们看到冷玉回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冷玉,满眼的同情和无奈。

她走进大门一看,家里一片狼藉,冷岩拿着棍子在砸东西,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被他搬了出来,全部都砸碎了,被子扔到了地上,被单扔到了水缸里,弟弟面无表情,只是轮着手中的棍子砸东西,整个人木木的,眼神也呆呆的,像是没有了灵魂。

冷玉稳住情绪,没有着急,没有喊叫,只是面带微笑的,云淡风轻地问了弟弟一句:“小岩,你怎么啦?”冷岩见到是姐姐回来了,突然嘴角抽动了一下,眼泪从他原本呆呆的眼睛里流了下来。冷岩哭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冷玉不慌不忙地走到冷岩跟前,向他伸出手来说:“把棍子给我吧,你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做饭啊。”冷岩顺从地将手中的棍子递给了姐姐冷玉。冷玉始终面带笑容,心中异常冷静。

冷玉让冷岩进屋,屋里也是一片狼藉,桌子凳子四脚朝上,碗筷散落一地,冷玉将桌凳翻过来,让弟弟坐下。然后一边收拾一边不紧不慢地询问弟弟:

“小岩,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弟弟皱着眉头说:“我睡不着。”

“这几天药都吃了吗?”冷玉接着问,因为她知道冷岩的病不能停药,一旦停药就会复发。

“我没吃,那个药有毒,让我的胃出现了一个大洞。”冷岩惊恐地说。冷玉知道,冷岩已经出现了内脏幻觉症状。

“嗯,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或者有没有看到过或者听到些什么?”冷玉冷静地问。

“每天晚上,我都能看到爸爸站在我的床边,他一直在跟我说话,说很多很多的话。跟我说种地的事情,还有其他的我记不清了。

还有我感觉村上的人都在议论我,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在跟我打招呼,但是实际上并没有。晚上有事我还能听到很多人在吵架,我讨厌那声音,我只有把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大才会感觉好一点。”冷岩眼神空洞,声音里充满痛苦。

“嗯,那吵架声是来自于外面,还是来自于你的大脑?”

“那些声音在我的头脑里,吵得我难受,可是我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有时睡着了,还会做噩梦,还是会梦到爸爸。他总是到我的屋里来,总是跟我说很多话。”冷岩带着哭腔说道。

“嗯,那我先做点饭吃,吃完饭咱们去医院看看医生,问问这个药是怎么回事行吗?让医生给你调整一下药好吗?”

冷玉知道,冷岩并没有按时吃药,现在幻觉妄想等症状全部都出来了,他已经陷入到了黑暗里。

“嗯。”冷岩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他对去医院看医生的事并不抗拒。冷玉松了一口气,很快将饭做好。

她从地上捡起碗筷洗好盛饭,再将被冷岩掀翻的桌子翻过来,找到凳子坐下。弟弟吃得很少的一点。而她自然是一口没吃。

饭后,冷玉简单收拾一下,便带弟弟去医院了。丢下这个空空的一片狼藉的家。

到了医院,医生让住院,住院前需要做各项检查,弟弟似乎很紧张,手一直在抖。冷玉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在检查心电图的时候,那个检查的医生说话态度语气很不好,弟弟一下子就暴跳如雷,要打那个医生。

那个女医生吓得一声不敢吭,默默地做完检查。心冷心中竟感到了一阵舒适,医生的态度恶劣,一般人只能忍受,让愤怒伤了自身。

但是想弟弟这样的病人真的不需要忍受,直接宣泄心中的怒火和不满,也算是恰当的反应。同时也给了那个态度恶劣的女医生一点教训,也是好事。

做完了各种身体检查,弟弟住上了院。冷玉又跑来跑去的将一切所需的手续都办齐,又买了许多水果零食留在医院。她买的东西太多,累的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的。

当她在病房里见冷岩时,她看到那么多病人拥挤在一个大房间里。但是那些病人并没有任何病痛的样子,相反,他们都神情悠闲,一脸的平和。

冷玉忽然有点羡慕这些病人了,她真的很想也到精神病院住上一段时间,过那种与世隔绝、与世无争的日子。不再饱受红尘侵袭,不再深受生活所累。长长地休息一下,有什么不好呢?

等忙完一切,从医院里出来,天已经很晚了,她离开了医院,临走时回首一看,她的眼泪下来了,她的唯一的亲人啊,只能被关在了这里了。

她再也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悲伤了,失声痛哭了起来,她给程佳珺发信息:

“程医生,我弟弟又住院了,他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还要打人,还总是骂人。我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把他送进医院了。

在我给他办理住院所需手续证明的时候,民政上的人建议说干脆以后就把他放在医院里终身住院,不要再接出来了。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将他带在身边照顾,让他一个人生活又危险,住院会比较安全一点。

但是医院的条件很差,他要是一直住在里面的话,会很受罪,我不忍心。他来看望他的时候,他总是会要求我带他出院,我没有办法坚持不带他出来,否则我会受到良心的严厉自责。”

程佳珺很快回信了,说道:“你这是囚徒困境,无论你怎样做都是对的,无论你怎样做又都是错的。你要知道,你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的。

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让你弟弟长期住院,你会如此悲伤和抗拒?难道仅仅是心疼弟弟吗?我想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看到程佳珺的信息,冷玉心中总是感到很是安慰,见程佳珺如此一问,她略一思索后回答道:

“是的,程医生,你说的没错,这个问题我考虑过。我对弟弟如此放不下,并不全是因为弟弟需要我,其实是我更需要他,我需要他在家里,那样,我也才有家可回。

我也需要他需要我的照顾,如此,我才能感受到自己活下去的价值,我被需要着,我也才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我像照顾孩子一样的照顾弟弟,我说我要拯救弟弟,实际上,我是需要通过拯救弟弟来实现自我救赎,也需要通过照顾弟弟来补偿对父亲的亏欠。说到底,我是自私的。”

“嗯,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是在自我救赎。我不想阻止你这样做,我只是希望你在帮助你的弟弟的时候,能够首先照顾好你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摇摇欲坠了,哪里还能拯救你的弟弟呢?”程佳珺很快回复了。冷玉心里暖暖的,很是安稳。

随后,冷玉又颓丧地写信道:“我刚从精神病院探病出来时候心里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他们真的是病人,他们真的需要药物,他们必要的时候也真的需要住院。

精神病患者从来都未能形成完整的人格结构,他的人格结构只是断壁颓垣,存在巨大的空白与缺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能干的治疗师面对人格中不存在的部分都无能为力吧,更何况已经倒塌。

之前,在初涉精神分析的时候,我还天真地认为精神分析对待精神病人也适用呢。现在想想确实是自己见识太过浅薄了,看来学无止境啊。浅尝辄止且盲目运用,极有可能会对精神病患者造成极大的伤害。”

程佳珺回信道:“你说的不能对精神分裂症患者采用精神分析的治疗方法,我有点不敢苟同。在我的经验里,治疗师只要能走进患者的内心,让患者干难受到被理解,患者的病情往往会有极大的缓解。

我最崇敬的一位精神分析大师埃里克森,她就曾用精神分析的方法治愈过很多精神分裂症患者,有的患者甚者只要靠近他就能感到自己已经好了起来。

精神分析博大精深,如何将之恰当运用到患者身上并取得疗效,关键一点是看治疗师的功力和治疗艺术。努力学习吧姑娘,前途路远,望你能坚持下去,为了你弟弟,更为了你自己。”

冷玉看了程佳珺的回信,很受感动和鼓舞。她明白,前途艰险,晦暗无光,但是她有信心走下去,因为有她的最最可爱的程医生在,在她心目中,他是一位纯粹的真正的心理医生,值得她用全部的热情去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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