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异国的第一晚,我和顾北没有分开睡,此刻的我们就躺在彼此的身边,他的手还是和白天一样,紧紧的搂着我。
对于顾北而言,这个动作已经变成了最习以为常的一种动作,也正是这样,所以我也慢慢的习惯必须要有顾北才可以安安静静的睡去。
酒店的房间很大,卧室里格外的空荡,并不像我们租的房子那样,也没有原本想象中的温馨,是很中性的装修,几乎就是用黑白灰三个色调完成的装修。
但是唯一欣慰的是房间里的床很软,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程度,躺上去的时候刚刚把身体陷下去,所以这里给我的感觉确实和原本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顾北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告诉过我,他说每个地方的房子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可能我会很喜欢,可能我会一般喜欢,也可能我会不喜欢。
总之,他说他觉得偶尔有这种不一样的心情确实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当时我没有想到,顾北会选择这样给人感觉冷冷清清的房间,甚至冷清到除了顾北,我感受不到别的温度。
卧室的房间里有一个特别大的窗户,不是落地窗,也不是那种普通的窗,而是开在正上空的窗户。
很奇怪,这一点居然是我后知后觉才发现的,原来头顶上空一大片亮乎乎的东西居然是玻璃,我拽了顾北的衣角。
顾北就看了我一晚,他的表情一点也不诧异,反倒是很轻松。
“外面不会看到我们的,玻璃是单面的。”
顾北的话虽然是让我悬着的心变得安逸了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一丝的怀疑和焦虑。
突然之间,对整个房子的看法有了不同的改变,黑白灰色调的房间似乎又装修的是如此的得当和优雅。
开着大大的天窗的屋顶给了我独特的视觉享受,我和顾北就像是动画中的主人公一样,安安静静用最优雅的姿态躺在对方的身边,观察着让我们感觉到好奇又无法言语的一切。
夜渐渐的深了,可能是因为突然换了地方所以有些不习惯的原因吧!
我拉了被子像小猫一样钻进顾北的怀里依旧不能安心入睡,窗外的世界如同另外一个我们可以看见却不能感触的世界一样。
他们在我们周围舞动着忙碌的身体,或忧伤着或快乐着,就像是看一部没有故事情节的无声电影,总是突然在屏幕中冲进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其它东西。
它们挥舞着各自的不同的动作,它们像是讲述着半生的挣扎于幸运,它们想要倾诉,所以拼命的用表情代替着自己的言语,可做为另外一个世界的我,还是无法懂得它们的心声。
顾北的呼吸很轻,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他没有睡着,却还是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有时候我会出现很奇怪的想法,突然听到顾北像是没有呼吸一样的呼吸会感觉到莫名的紧张,总是碰他一下,看他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才能放心的睡去。我知道,我这种行为并不是有病。
小时候,听母亲讲过一个故事,因为是母亲唯一给我讲的一个故事,所以映像总是很深刻,就像是刻印在脑袋里一样,无论过去多少个夜晚,我也总是无法忘记。
那时候母亲的手掌就像现在我的手掌一样,虽然生死的纹络很是清晰,但是柔软的程度也更是清晰。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生中的最温暖唯一的一次母亲给我讲故事,讲的却是一个格外恐怖的故事。
但是母亲并不这么认为,导致我也从来没有这么认为,后来上了高中,我才知道,母亲是真的害怕,真的孤独,所以她的世界就渐渐的变得不一样,就像我一样,世界总是和普通人的不一样,无论是想法,还是得到的其它。
我从来都是很听话的孩子,然而那一次被别人叫了没父亲的野种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心酸甚至大发雷霆起来。虽然我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什么也不懂。
母亲从理发店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晚了,她经常都是凌晨推门而我经常都是整夜等待。
那个夜晚,我问了很多母亲一直都在逃避的话题,例如,我为什么会和别人不同?我为什么会被别人嫌弃?
母亲红着眼睛,比我还要难过,但她知道,一个几岁的孩子的问题她不可以答不出来。终究还是被母亲欺骗了,那晚,我们一整晚都在聊天,那晚母亲就对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她说,最疼爱你的人,总是陪伴着你,然后死在他的睡梦里。
因为有一种陪伴是没办法走到最后的,只有死在睡梦中,才是永远。
那是母亲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及死亡这个可怕的词语,然而我的反映却是那样的冷静。
后来长大了,事实并不是如此,但是终究还是被故事影响到了,总是会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听母亲的呼吸声。我一直都以为父亲是为了永远的陪伴母亲所以离开,后来我才懂,这是一种安慰。
自己给自己的安慰。
可是我和顾北从躺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开始过多的关注起这个事情,顾北的呼吸很轻,除了刻意在我耳畔讲话时,其它时候都是幽灵般的存在,每次到这种宁静的可怕的夜晚,我总是会竖起耳朵倾听关于顾北的一切,我怕他会死在睡梦里。因为他说一辈子的时候总是会堵住我的嘴唇。
也许每个恋爱着的情侣必须有一个死在对方的睡梦中才能算是永远,就像颜诺和顾北一样,其实每个人的感情都是很脆弱的存在。
突然觉得每一场相遇都是那样的神圣,突然觉得每一个躺在身边的人都是梦中的一个天使。
我看着顾北的脸,安静的嘴唇有些微微的上扬,也许他再做一个无比美好的梦,或许梦中的我已经和他走入了婚姻的殿堂,或许梦中的我们已经是人生的暮年,想着想着,母亲讲过的故事就一阵阵的泛滥起来,像是没办法避免的一个可怕的东西。我总是在逃避,但它总是在逼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也许只有这种安静的夜晚,才能让我如此的恐怖。
我不想去打扰顾北的梦境,可我又怕他因为太美好而不愿意醒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惶恐到极致,我突然发现我不可以没有顾北,是那样自私又纯洁的想法。
像小猫一样,使劲的扎进了顾北的怀抱,我不知道有没有弄疼顾北,但我还是忍不住的让自己的速度变得快速起来。我就那样紧紧的拥抱着他,就像是一个做了噩梦寻求安慰的孩子一样,我知道只有顾北才能给我温暖,所以紧紧抓住他的手指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开。
顾北似乎醒了,他像我一样,也紧紧的拥抱着我,像是要扣进骨头里的那种拥抱,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更加的用力,我在怀抱的缝隙里抬头,看到了他的表情。
微微张开的眼睛,患得患失的表情。原来,顾北和我一样,一样害怕对方突然的离开或者消失。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北心疼的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微微的摇摇头。
“那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顾北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就像从远处传来一直传进心脏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我抬头看着他的脸,眼睛似乎还是半闭着的,也许顾北真的困了。我怕摇头他会看不到,只有告诉他。
“顾北,我怕你就突然不见了。”
顾北听后,笑了。
不是那种突如其来的讽刺,而是我想要的安慰。
“傻瓜。”
他轻轻的骂我,手指一直都撩动着我的头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温柔,他不像是电影中的男主角一样霸道,他是那样的温柔,别人没办法去扮演的那种温柔。
“我不会突然消失的,你也不会突然消失的,我们乎陪伴对方很久,很久……”
“很久是多久?”
我的手指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身体依附在他的身体上,像长在树上的藤蔓一样不肯松开。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眼神装满了渴求,我愿意听顾北对我描述的每一个情节。
“很久就是一辈子,不!比一辈子还要远,比一生一世还要远,比生生世世还要远。超过了光年,跨越了宇宙,比所有一切可以描述的都要远。”
顾北的眼角微笑起来,他弓着背,轻轻的捧起我的脸。
“夏天,你相信我好不好,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一直陪伴着你,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顾北的表情很诚恳,我笑着点点头,然后继续躲进了他的怀抱里,这一次终于感觉到了安心,静静的躺在顾北的怀里,安静熟睡的模样真的没有办法去想象。
我一直都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触,例如,不知道顾北会不会和我一样,也会半夜醒来,也会失眠,也会有患得患失的心态,然后不安。
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整夜整夜的看着我熟睡的脸,然后像电影中演的一样,如同王子一般,也偷偷的亲吻着公主的脸,然后说着公主听不到的情话,一天又一天。
或许顾北也会这样吧!天窗的光渐渐的暗了下去,房间里也变得暗暗的,我感受到顾北因为呼吸而起伏着的身体,然后整个世界不知不觉得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我期待着美好的明天。我期待着异国但却幸福着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