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各自床上辗转反侧,良久也不能入睡。卢小南直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睡意全无,索性起身,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下楼去了。
楼下只有玄关处开着一盏小灯,卢小南在客厅里徘徊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地走到餐厅,打开了冰箱门,上下看了看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她边喝水边走到窗边,夜幕下的小花园在路灯昏黄的光照下显得愈发静谧,隐约能听见夏虫的鸣叫声。半瓶水下肚,卢小南觉得神清气爽,之前的烦躁不安一扫而空,“这样的夜里最适合写故事,可惜我也没带纸笔。嗯,能有本书读读也不错……”想到这她就悄悄地走到书房门口,把门关好,打开了灯,“很不错的书房呢,整洁美观,书还多。”她自言自语着站在书柜前浏览。
“尚晗大概也喜欢看书吧,他家书还真不少,社科类、文学类,还有漫画和绘本……”卢小南嘟囔着,抽出一本《傲慢与偏见》,“就这本吧,重温一下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美好爱情故事,嘻嘻嘻~”她关掉屋子里的灯,打开书桌上的小台灯,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尚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控制不住地去想这几天和卢小南之间的种种,他甚至十分愤懑,赌气似的告诫自己:“不要想!跟她保持距离!你的感觉都是错觉!”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目前也只有游戏这种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事情能让他忘记自己内心的潮涌,很快他就投入到虚幻世界里的厮杀中去了,暂时摆脱了头脑中的那团乱麻。
卢小南坐在书房里看书,边看还边小声评价:“还是宾利这样的人招人喜欢,活泼风趣又平易随和,至少第一印象就很好。达西有点装了,误事,万一后来没有啥机会让伊丽莎白看到自己的另一面,那岂不是就错过了……呵呵呵,我还真是瞎操心。”每看到有感悟的地方,就自己神神叨叨地说几句,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深夜。
尚晗玩了几局游戏,败少胜多,看了一下时间,“呃,都两点了。”他伸展了一下上肢,左右活动活动脖子,起身开门去了餐厅。打开灯,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沁人心脾,“咯”嗝了一口气上来,瞬间上下通透。他躺坐在沙发上,摇摇头无声地笑了一下,感叹自己也是高中生里的佼佼者,三年,别说是三年,就长这么大,他的感情经历都是一片空白,班里同学有恋爱的,他还觉得别人特幼稚,觉得人家无非是青春荷尔蒙分泌过剩,而且觉得自己的理性绝对不会被荷尔蒙控制。可是此刻,他是怎么了?难道他一直引以为豪的理性要对区区一种生理现象投降?他不服,抑或说是恐惧,那种被荷尔蒙控制的恐惧,一种一个本不熟悉的异性突然闯进他内心的不安……
尚晗正眯着眼睛放空自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他满脸狐疑地坐直身体,仔细听了听,声音好像来自自家书房。他站起来,轻轻地走过去,果然越靠近书房声音越大,书房门下面缝里隐隐透过暗黄的灯光。尚晗站在门口,轻轻地
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一看,只见卢小南笔直地站在书柜前,手里拿着一本书放在胸前,神情十分严肃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粗着嗓子背诵着什么。尚晗仔细听了听,突然听明白,她是在自己一人分饰两角,在默念她们的对话。
“我来罗新斯只是为了你,理智的想法和家族的期望阻挠着我,你卑微的出身和我爵位的悬殊也令我迟疑不决,但我要把这一切统统抛开,请你终结我的痛苦!”
尚晗看着她那故意皱起的眉头和假装傲慢的眼神,差点笑出声来,连忙捂住嘴,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这时卢小南上前跨了一步,侧转身体,站在了刚刚自己的对立面,换了一副优雅又倔强的表情,尖着嗓子模拟着译制片的语调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然后又站到对面,摆出一副傲慢严肃的表情粗声粗气地说:“我爱你,最真挚的爱,请赐予我荣幸,接受我的手吧!”随着就把自己手伸到半空中,整个身子还前倾着。
尚晗心想:“噗!这还带走位的~”
这时卢小南又换个位置,尖着嗓子说:“先生,我感激你的挣扎,很抱歉引起你的痛苦,我完全是无心的。”说完,突然双手攥拳,欢快地喊道:“Yes!太棒了!骄傲自矜的姑娘必然会绝地反击,达西啊达西,你放在现在的话,简直是能把天聊死啊!有这么高高在上地表白的吗?此刻不应该跪舔吗!情商低!”
尚晗暗笑:“自导自演得很嗨啊!默对白,走位,还带分析评价的!”
卢小南板起脸,做出一副失落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瓮声瓮气地说:“这就是你的回复?”
尚晗在心里说着:“走位~~换表情~~走你!”
果然卢小南站向对面,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我确信,你心中阶级的门槛会帮助你客服痛苦。”
“这是跳台词了吧?”尚晗不动声色地看着。
卢小南换上达西的表情和嗓音:“我能否问问,为什么我竟会遭受如此无礼的拒绝?”
随即换位,尖锐地反问道:“那么我能否问问,什么你说喜欢我是违背了你自己的理智?”然后,卢小南哈哈哈笑起来,还转了几个圈,自言自语:“哎呀!二小姐伊丽莎白,我怎么那么爱你呢!爱情哪有什么理智可言?亏你达西先生你口口声声说什么lovelovelove,这个时候还不是觉得自己是屈尊而来?哼!你这加了条条框框自以为伟大的爱情,我二小姐一开始还真没放在眼里!”一会儿,她安静下来,倚在书柜上,低着头,喃喃地说:“爱情的本质或许就是盲目的感性的吧,放下傲慢,抛开偏见,失了理智,危险的,激情的,才是爱吧。”
尚晗好像被她的自言自语击中,“我自以为是理智的,那我刚刚觉察到的危险难道真的是爱情?那我应该抛弃对爱情的偏见吗?我允许它来击溃我的理智吗?”他思索着,习惯性地往旁边倚靠了一下,不料虚掩的门“咣当”一声响,尚晗一时无处闪躲,抬眼一看,卢小南正吃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书都失手掉在了脚边,是《傲慢与偏见》。
尚晗扶着门站好,摆出一副达西的姿态说道:“噢,我的二小姐!您自己排练得很不错呢!”
卢小南恍然大悟,指着尚晗说道:“你居然偷看我!”
“哈哈哈!我真是庆幸我看到这一幕,你太牛了!让我刮目相看,自己一人演两个,还走位,还变换表情和声调,你可逗死我了!哈哈哈!”尚晗笑得前仰后合。
卢小南小脸红扑扑,见尚晗又嘲笑她,还笑得那么开心,她拾起地上的书,跑过去,在尚晗肩膀上拍打着,说:“哼!让你偷看我!让你嘲笑我!让你吓唬我生我气!害得我睡不着!哼!”
尚晗夺过她手中的书,说:“大晚上不睡觉,跑进我家书房看经典爱情故事?说!你是不是情窦初开了?”
卢小南嘟了一下嘴巴说:“情窦初开?像我这种爱幻想爱写文字的女生,长这么大情窦都不知道开了多少回了……真的,我属于特别感性的人。”
尚晗怔了怔,说:“我是理智的人,可是……”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是因为我失眠了吗?”
卢小南点点头,很真诚地看着他,眼睛清澈又明亮,说:“嗯,你生气的样子很可怕,还是笑起来好,你笑起来自带光芒。”说着她觉得自己脸红了,心跳也开始加速。“千万要控制住,不能喜欢他!”这个时候理智又站出来提醒她。
尚晗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短发,心里默默地说:“卢小南,你可知道,我也因为你而失眠了,你也好像一束光芒,直照进我心里。因为你,我可能已经失去了我的理智。”嘴上却说道:“你也是,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卢小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她冷静了好几个小时,得出的结论就是:她喜欢他们保持刚刚好的距离,她还没有勇气去喜欢他,只想能在一个刚刚好的位置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