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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女之耽兮不可说

几人顿时都语塞了。小脚,第一反应便是女人,虽然不知平民在那种时候出现在城门口救人是什么情况,但总归叶承煜是被人救走了,估计还在昏迷,只能等过几日醒过来了,主动联系燕聆雪,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又要去哪里找他。

燕聆雪休养了几日,总算是不太能感觉到隐痛了,只是还不大适合动武,只得在殿内看看书弹弹琴,偶尔也陪着楚南星挑些药材。

只是政事不等人,待奎京城破主将失踪的消息传回,沉寂的玉京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燕皓晨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由何忆琴陪着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早朝。

第一日,燕嘉夕蹦蹦跳跳地进了清馨殿,十分愉快地分享燕皓晨的丢人时刻。虽说众人都没对他有什么期望,但也确实没什么比听不懂战报更丢人的事了。燕聆雪顿时觉得头痛欲裂,开始怀疑支持他上位是否是个错误抉择,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尽力帮衬了。

第二日,燕皓晨学机灵了,凡是涉及到战事便叫大臣都只递折子,不必当场汇报,下了朝便带着已经在銮仪卫混出些名堂的叶承熠直奔晏宁宫,直接来找燕聆雪指点迷津。

燕聆雪揉着心口看着战报,强忍着飘向叶承煜下落的思绪,给燕皓晨细细讲解,叶承熠也在旁边听着。

“现下奎京已破,斥候回报残余程党逃入城东的林子,陈赵二家尽数归降,依你看要怎么做呢?”燕聆雪把燕皓晨领到沙盘前给他指明方位,然后等他自己想出办法。

燕皓晨戳了戳沙盘上代表着树的绿色木签子,眼前一亮:“即是树木,便可以用火攻,到时候……哎呦!”

燕聆雪拍了拍手里的奏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揉着头的燕皓晨:“太子殿下,山上山下可是有百姓的,我国大军也在附近扎营,你是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燕皓晨撇了撇嘴,也知道自己出了昏招,仔细想了片刻,又提出一个建议:“有两家尽数归降,若是程党余孽尚不知此事,倒不妨让归降军前去诱敌,若是败露了,左右也不会损失我方人马。”

燕聆雪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这不是很有主意么,只是怕臣子不服才装作自己不懂的吧?其实折子只有你一人得见,写些什么尽管大胆发挥,到了前线老将们自会随机应变,倒也不必过于谨慎。”

燕皓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嘟囔着:“纸上谈兵罢了,我怎么有本事真的指挥前线啊。”

燕聆雪摆弄着沙盘,有意无意地提醒他:“征启大军也有不少头回上战场呢,不也打得很好。”

叶承熠面色一沉,深深地看了一眼燕聆雪,没作声。

燕皓晨突然就想起生死未卜的叶承煜,他可不是头回主持大局的主将么,再一看燕聆雪面色不善,知道她是心有怨恨,既然自己得到了答案便无需多留,于是十分知趣地先走了,临走倒是没带上叶承熠,他想着燕聆雪大概会想跟叶家人好好聊聊。

楚悠蝶从后头转出来,还有些意外:“今日怎么这么早?他不留着用晚膳么?”

燕聆雪垂头丧气地丢了把沙子,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呀,读了十几年的书,现在指望他成事,倒是事事不中用了,还不如把书都煮了给他灌下去,看看能不能临时抱佛脚,想出点好法子来。”

楚悠蝶失笑,走过来整理沙盘,边摆边安慰燕聆雪:“太子也是个可怜孩子,本来只是个闲散王爷的料子,何后非要强求他做一代明主,现下艰难些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们都要警醒些,先帝新丧,恰逢启地用人之际,靠得住的大多要被派去掌控大局,玉京这一潭浑水也要不得安宁了。”

燕聆雪皱着眉头,一直沉默的叶承熠却开口了:“师父,您是担心太子殿下会镇不住老臣吗?”

楚悠蝶赞赏地看了看这个许久未见的二徒弟:“承熠可是愈发出息了,看来平日里也是很用心。”

叶承熠得了夸奖,有些腼腆地低了低头,眼神却瞟向了燕聆雪。

燕聆雪低着头摆弄着沙盘,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再一抬头却是把楚南星叫来了:“阿星快来,承熠难得过来一趟,你们好生叙叙旧。”说罢还朝叶承熠挤了挤眼,又跟楚悠蝶使了个眼色,母女两个到一边喝茶去了。

那边叶承熠和楚南星两个大红脸在絮絮说着话,楚悠蝶却是又正色同燕聆雪讲回了方才的话题。

“娘亲觉得,太子过些日子可能会被弹劾?但越国也只有……”燕聆雪说着说着捂住了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位不争,但他大抵是不愿见新帝顺利登基的。大军班师回朝前,玉京若有乱,即便最终平息下来,太子也会失了民心,那时何后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如何抉择,也未可知。太子虽愚,却也心善,十皇子心思深沉,若他上位必对我们不利,近些日子还是要多扶持太子。”楚悠蝶一点点给燕聆雪分析现状,听得她冷汗森森。

“我明白了,这几天我也跟红姐多联络,醉花阴若探查到风吹草动,我便也到朝上走一遭。”燕聆雪神色凌厉起来,几天的担忧终是化为戾气,只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自己撞上来了。

醉花阴已在玉京开了两年了,颇有些名气,玉京官员若想要有些风流韵事又不愿败坏名声,多是往这里去吟诗作对、听琴观舞,与红粉佳人共度愉快的白天,再在华灯初上时依依不舍地离去。当然,也有些人成功抱得美人归,这离不开色艺双绝的老板娘映红暗中促成。

这些明面上的事使醉花阴既是玉京极其风流雅致的消遣之所,又是文人墨客寻求姻缘之地,反倒没人注意到这地方暗地里窥探了多少官场之事。

燕聆雪对醉花阴如今的局面很是满意,而映红自然也是感激这一家恩人的,于是燕聆雪也偶尔带着燕嘉夕变装来坐坐,饮着美酒看漂亮姐姐跳舞也算是排解一下相思之苦;醉花阴的姑娘们都是八面玲珑,自然对这两位“公子”很快就熟识了,所以今日燕聆雪也是畅通无阻地被带到了映红房中。

“少主今日前来,可是要看看姑娘们新排的曲子?”映红笑眯眯地迎上来拉着燕聆雪坐下,迫不及待地就想要献宝。若是往常,燕聆雪肯定是要欣赏一番的,兴许还得拉着映红教她跳上一段,今日她心事重重,便直接进入正题了。

“朝上的事么?近来确实听闻朝上不太安稳,咱们太子殿下年纪轻,太后又是妇人之见,不少人都来发牢骚。不过若说要反,倒还看不出。既然家主担心,那我也吩咐下去,叫姑娘们留意着。”映红愈发有掌柜的样子了,问起什么都如数家珍,令燕聆雪十分放心。

回到宫里,燕聆雪发现花无双已经整肃行装,看样子已经与其他人道过别了,只是在等她。

“小九儿,你也快好了,用不上我,我就先回了。家里沈郎说库存有些蹊跷,要我回去好好查查,正好我也觉得叶大的事有些疑点,回家一并查了。咱们保持联络。”花无双抬起两只手比划了一个鸽子手势,随即被燕聆雪抱住。

“花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还啊……”燕聆雪鼻子有些酸酸的,有些情绪似乎沉寂了百年,令她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花无双嬉笑着反抱回来,在她肩窝里埋头:“大概是前生欠你的吧,总是想帮你做点什么。不过你可不欠我,你把沈郎带到我身边,已经是今生最大的恩情了。”

楚悠蝶有些无奈地把两人分开,又让花无双带了些她们无聊时做出来的东西给花绯月解闷儿,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出门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承煜仿佛消失了,无论是每日点墨令传回的情报,还是燕聆雪身上毫无动静的蛊虫,都无法探查到他的所在之处。

燕聆雪彻底闲了下来,但情报收集却没停过,现在醉花阴已是每日传信了。临近年关,地方官已经陆续进京述职了,听闻之前征军饷有些遗留问题在朝上吵得厉害,她觉得情况不太对,有些坐不住了,决定去早朝看看情况。

虽说她是要去早朝,可能够上朝的始终只有燕嘉夕一人,何忆琴也只是垂帘听政罢了。于是她在半路劫了叶承熠,愣是跟太子殿下最信任銮仪卫新秀一起佩剑进了勤政殿。

燕皓晨进殿时看到一左一右佩剑站在龙椅旁的叶承熠和燕聆雪,又看到龙椅后头若隐若现的燕嘉夕和皇后,再一转头,群臣前方是坐着轮椅,满脸戏谑的燕熙昀、佯装恭谨的堂兄西康郡王燕泽暄和神色平淡的东平亲王世子燕谨明,他的脚步就有些迟疑,不过燕聆雪眼神示意他放心,他也就僵着脸坐在上首,一边的黄门长安用尖细的嗓音宣布上朝。

“禀殿下,秋收时东部沿海收了比往年更多的粮充做军饷,可今年风灾严重,若不及时开仓放粮,怕是有些穷苦百姓难过年关啊。”户部侍郎先出列,抛出了一个大问题。

“殿下明鉴,沿海百姓向来捕鱼为生,天下尽知沧海最是富饶,又何来难过年关之说?侍郎大人久居玉京,怕是对我东地有些成见吧。”东地洤州的城守出列,开始阴阳怪气地讽刺起了户部侍郎,把他气得胀红了脸,却又碍于燕皓晨面前不得造次,没法直接出言反击。

那城守见户部侍郎不出声,以为他是心虚理亏了,愈发得意起来:“莫说是侍郎大人,在此殿中的诸位同僚,有多少是没见过捕鱼,没见过耕种的?看了几本账簿便轻易污蔑地方官政绩有错,还真是高贵呢。”

户部侍郎气得发抖,但他也只是因为上司援启从四品主事硬提上来的新手,无论是人脉还是能力都不足以有底气地驳斥城守,只得忍气吞声,一边还给燕泽暄打眼色。

燕泽暄向来是谨小慎微,此时新帝还未继位,自然不会做出头鸟,于是一旁的代户部尚书,原户部侍郎便自觉出来帮腔了:“杨大人此言差矣,户部并非认为洤州政绩不佳,只是按照往年的记录来看,今年怕是要紧张些。如今战事已了,没有再让百姓节衣缩食的必要,还望杨大人早做决断。”

洤州城守杨崇,向来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当初燕仲睿便是觉得他行事雷厉风行才外放出去治理向来最乱的东部沿海,不想还没来得及收尾,自己就先驾鹤西游,不争气的太子终是没能早些察觉把他拦在属地,今日的局势才如此难堪。

杨崇尚未发言,其他东地的地方官倒是站不住了,纷纷出言驳斥户部,生怕自己做实了尸位素餐的污名。燕皓晨坐在上首,脸色愈发难看,燕聆雪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去,看到几位兄弟在众臣前面个个事不关己的样子,便知他在想什么,不过此事也只能他自己处理,不然难以立威。

场面渐渐失去控制,京官和外放官言辞愈发激烈,互相揭短,为数不多的武将在一旁躲着明哲保身,文臣们便肆无忌惮起来,甚至开始互相丢笏板。

“铮——”回响悠长的声音震慑住了混乱的群臣,燕聆雪十分自然地收回丢剑的手,也不管被自己钉在柱子上兀自摆动的笏板和旁边瞠目结舌的大臣,又抽出腰侧长剑用披帛擦拭了起来。

“好歹都是十年寒窗苦读考上来的能人,做了些年官便把斯文都丢了,竟能做出当堂掷物险些伤及君主之事,当真是可笑至极。”燕聆雪擦好了剑,也不收剑归鞘,暗含杀气的样子令群臣想起了三年前启国来朝之日的恐惧,再一想刚才不知是谁的笏板险些惹出大事,慌张地跪了一地。

燕皓晨感激地看了燕聆雪一眼,而后终于拿出了些君主霸气:“尔等若有心,便不会在朝堂上空做口舌之争。征军饷一事,近来已有许多折子上奏,如今看来到底是欺孤年幼,以为孤胆小怕事便不敢惩治。父皇重病,往事不可追,眼下还当以民生为重,此事便交由户部督办。杨崇,你既看不上京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孤便令你做表率,尽快将家眷接来,便领了礼部典制一职,走马上任吧,京中官员的耕地都交由你监察,再合适不过。”

杨崇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调回京中明升暗降的结局,他想出言反驳,但看了看一旁被软剑深深钉在柱子上的笏板,打了个寒噤,连忙谢恩。东地其他地方官没了主心骨,也都悻悻地回了原位,一时间乱象恢复正常,总算还是没出更大的乱子,早朝得以平稳结束。

燕皓晨离开后,由于帘子后头的太后、燕嘉夕没动,燕聆雪和几个王爷也都在底下站着,群臣尚且不敢离开,便听得燕嘉夕在上头怒斥起来。

“你们今日在这朝堂之上敢拿着笏板丢来丢去,凭的不还是越国太平,没被人长驱直入的打到玉京门口?如今外面还没人打进来,倒是要先从里头乱起来了?杨崇,莫不是做个城守只消会捕鱼耕地便是体恤民情了?是你杨大人的政绩要紧,还是东地百姓的生计要紧!东地若乱,你可担得起责?还有你,赖振岳,你对户部这些事情还有没有一点分寸?便是个代尚书,你原本也是个户部侍郎,户部的事情怎么还料理不明白,反要别人来教你了么?他杨崇敢说,你姓赖的就真的没因为自己在玉京而看低什么人过么!如今启州的大局还没稳当下来呢,一个个就比起了高低,谁给你们的脸呐!煽风点火两句就乱成一团,我看你们这些人书是真白读了,明年科举不妨也挪动挪动各位的位子,免得耽误事!”帘子里头传来太后小声惊呼和燕嘉夕重重放下茶杯的声音,显然是何忆琴没料到燕嘉夕会突然起身怒斥,吓了一跳。

燕聆雪抱着剑嗤笑:“倒是真该把你们丢去启州历练一番,好好尝尝前线的苦头,总好过在这里内讧。哦,本宫忘了,能剩在这的文臣除了不便挪动的老人家,还真是不堪大用之辈,父皇看不上,太子也看不上,自命不凡的本事倒是挺高。今日能对着储君丢笏板,他日怕不是要揣着暗器行刺了,你们是真以为本宫不会在勤政殿杀人呢?”

群臣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在男子为尊的越国被两个少女训斥显然很丢脸,但他们说不过燕嘉夕也打不过燕聆雪,偏生还被戳了痛处,有些人渐渐地就胀红了脸,还有的用眼神向各自的主子求援,只可惜前排的王爷世子们好歹都是燕家子弟,再怎么明争暗斗也不会看着这些人内讧,当然是不会出言缓解气氛了。

燕聆雪嘲讽完便掀了帘子到后面去,先是敷衍地跟皇后见了礼,而后便拉着燕嘉夕从侧门出去了。群臣和兄弟们的反应她不在乎,反正镇场子的事做完了,往后他们能有所忌惮就成,至于何忆琴是什么想法,燕皓晨又是什么心情,并不能比得上跟燕嘉夕一块泡泡温泉嗑嗑瓜子来得重要。

燕皓晨在勤政殿愈发得心应手,来晏宁宫求援的次数也少了些,燕聆雪也乐得清闲,每日只是与姐妹们坐在一起分析情报、做些点心药膳解闷来分散自己的焦虑情绪。启州有了朝廷派去的一队大员,逐渐也恢复了正常,百姓只要过得舒服便不太在意掌权的人是谁,更何况两国几百年前本属一家,文化本就同根同源,如今融合起来也十分自然。

建业十八年终究是没有到来,在奎京城破的消息正式传回后,燕皓晨终于可以宣布先帝驾崩,于是一切从简匆匆而过的元月便改了元,燕皓晨登基为帝,是为永昌元年。

春光融融,可燕聆雪的心里却是愈发冷了起来。三月三,燕皓晨当堂宣布叶将军凯旋,大军即将班师回朝,可燕聆雪和身边的人都知道,蛊虫根本不曾有过动静,那燕皓晨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呢?

燕聆雪不愿去想,反正脚程也只有一月有余,她尚且可以过一个月的安生日子,待大军回朝一切自有分晓,她继续做她的花瓶公主就好。

与凯旋消息一同颁布的,是选秀的消息。燕皓晨本该在十五岁纳妃,可惜当时局势紧张,除了燕婧箴出于安抚和监控兵部的缘由出嫁了之外,其余大典都不合适,一拖竟是拖到如今。新帝登基,后宫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着实也不好看,于是这次选妃也堪称是盛大了,京中家里有女儿的官宦之家无不珍而重之地将名字报上,只待他日飞黄腾达,能给整个家族带来好运。

燕聆雪本不关注这事,但花无双和萧慕萱分别发来信件,倒是叫她有些期盼了。萧慕萱自然是像几年前她们商量的一样,准备来做个衣食无忧的富贵皇妃;花无双则是嘱托燕聆雪好生照顾沈家和亲过来的小妹,务必让她在宫里平平安安的,兴许过些日子她自己还会跟沈辞一起来玉京看望。

选秀当日,因为宗室女跟和亲女都不参与,燕聆雪有些兴趣缺缺,随便换了身半新不旧的水色衣裙便和燕嘉夕去做花瓶了。

现场果然无聊极了,除了燕皓晨跟何忆琴的平淡问话,既不见秀女互扯头花,也没有家教不好上来就丢人的,若是论容貌,总往醉花阴跑的两个人什么绝色没见过,这些闺阁小姐头都不敢抬,也没瞧出什么好,把燕聆雪和燕嘉夕看得昏昏欲睡,趴在案子上嗑瓜子。

“留牌子!留牌子!”燕皓晨激动地大叫着,把燕聆雪吓得一个激灵坐正了,然后才看到眼前鹅黄色衣裙的秀女是个什么样子。她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羞涩腼腆,容貌算是中上,只是眼中波光潋滟,虽是有些紧张,却也盖不住这双多情的眸子有多出色,倒也难怪燕皓晨如此激动了。

“嗯?”燕聆雪感觉自己腰上被戳了一指头,顺着燕嘉夕的眼神看向何忆琴阴云密布的脸,顿时来了精神,跟燕嘉夕相视而笑,险些笑出了声,之后的过程也不觉得无聊了,仅仅是看着何忆琴都能自得其乐,倒也十分开心地度过了选秀。

又过几日,皇帝大婚,宗室女跟和亲女也要入宫,燕聆雪和燕嘉夕总算寻了些乐子,且不说帝后未曾谋面便已然不和这事,她们两个各自寻了故友和新友,新友们又投缘,姑娘们倒是一起玩得蛮好,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倒也无暇顾及燕皓晨、玉无瑕和乔皇后三人的争斗。燕聆雪也渐渐地期盼起了叶承煜的归来,却没注意到叶承熠近日愈发回避和躲闪的行为是怎么回事。

大军归期定在四月初十,不仅是燕聆雪整日心急如焚,整个玉京也是热闹非凡,连百姓都盼着大军早归,只是他们并不知主将仍不知所踪的事。

这期间叶承熠只来过一次,面对燕聆雪的追问,只是目光躲闪地丢下了一句“他会跟着一起回来”,便破天荒地主动去找楚南星说话去了,让燕聆雪愈发觉得不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蛊虫依然没有反应,她又怕找燕嘉夕查出来的是她无法接受的消息,花无双回家后也没那么快回来,索性她就埋头不再理会叶承煜的行踪,能回来就无所谓发生过什么,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问。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十分准确。

四月初十,他们一众皇家亲眷站在城楼上,一如两年前送别大军一样,只不过前头道貌岸然的帝王已换了个人。年轻的君主喜欢发表些感慨,燕聆雪倒是无暇顾及他说了什么,就只是尽力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以她出色的眼力,她看到那个人身上闪光的金甲,飞扬着的红色大氅,和……身后依偎着他宽阔背部的绿衣女子。

大军停了马,下马步行前进,叶承煜十分体贴地抱着那女子下来,她站在地上也自然地挽着叶承煜的胳膊,四周副将参谋目不斜视,也不知是觉得非礼勿视,还是良心上实在过不去选择了不看。

燕聆雪只觉得血直往头上涌,也顾不得什么皇家体面什么忠臣尊严,直接飞身下了城楼,稳稳当当地落在大军阵前。

“将军好兴致,出征回来也不忘给皇上带礼物,只是你如何能与她如此亲近,还不快交给本宫搜身带上去,免得皇上动怒。”燕聆雪压着火气,强笑着试图找个台阶给他下。

“殿下,她其实……其实是臣带回来要迎娶的妻子。”“啪!”

叶承煜歉疚的声音刚落,燕聆雪就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她一直自欺欺人的泡影破灭了,等了两年的人终究还是没能信守承诺,明明已经与她做了夫妻,又说要迎娶别人,当真是可笑至极。

燕聆雪只觉得方才冲上头的血都冷了下来,冻得她发昏,连脚步也虚浮了,胸口一阵一阵地疼,说不清是太激动了旧伤复发,还是单纯地在心痛。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泪眼朦胧中看到叶承煜似要追赶又迟疑的动作,终于狠下心来,运起轻功先逃了。

此时宫里还不太知道外头的消息,毕竟成为淑太妃后已经完全自由的楚悠蝶,前些日子出宫去为以后隐居准备去了。所以当楚南星和白芷看到她跌跌撞撞进门,都吓了一跳,赶紧迎上来。不过燕聆雪心里乱得很,挥了挥手示意她暂时不想解释,两个姑娘也就先出了门,打算找人问清楚。

不多时,燕嘉夕急匆匆地赶过来,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焦急。“皇姐……你还好么?近日,近日京中形式不大好,没什么人来打你的主意吧?”

燕聆雪抬头看她,无神的眼睛逐渐有了聚焦。只是她要怎么答呢?性命暂时无忧,可眼下的局面属实说不上好。想来想去,她也只能徒劳地问:“她是谁?我去问了承煜的副将佟茂……说是她叫柳儿,是个盲女,救了承煜的命,可自从去年承煜受了箭伤,我就再没他的消息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燕聆雪突然就想起了那双小脚。两军交战,箭雨之中能准确将中箭落马的主将救起,掩藏半年之久,这女子又岂是凡人?然而负心汉亲口说出要娶她,神情诚恳,语气真挚,若非他瞎了眼,便是这女子有些独特的本事了。

这时,燕嘉夕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来,她刚好引着燕聆雪来看刚查到的情报。

程柳,启国第一间谍,大长老之长女,擅易容魅惑之术,于城破之日手刃其兄后不知所踪。

启国女子地位极低,程家尤甚,燕聆雪是清楚的,不然那时宫宴她也不会带着一身血上殿,就为了吓退那对淫棍父子;可这程柳命途比她更坎坷,却完全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这让燕聆雪憎恶之余也有些唏嘘。

“皇姐,现在叶将军这事情还没查清楚,往好处想,说不定叶将军只是被这个程柳设计栽了跟头呢,皇姐不要太担心。”燕嘉夕在旁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似乎看到程柳的真实身份后还有些放心了。

“往坏了想的话,他心里如果真的没有那个程柳,今天怎么会和我说那种话!”燕聆雪回想起那张歉疚的脸,和他口中说出的混账话,就狠不得先把他砍了,再去好好审那女谍。

燕嘉夕目瞪口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燕聆雪叹了口气:“他和我说要娶程柳。”说罢,自己也笑出了声,笑自己愚蠢,也笑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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