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无事喜欢到小区小卖店坐着。
不过不光坐着，还要和老板娘聊聊。
小卖店夫妇不知姓名，只喊他们老板，老板娘。
因为来自福建，普通话很差，有时要非常认真听好几遍才知老板娘说的什么。
老板矮胖，留着平头，会开小货车，会修电脑，会炒股，炒期货，经常倒腾点小东西卖卖。
局促的一间小店，方便面，火腿肠，瓜子，扑克，榨菜等吃食一应俱全。
甚至拖布，洗脸盆，袜子，口罩，洗衣机下水管也会有！
有时小安忘记问老板娘，跑很远的杂货铺买了东西回头路过小卖店，却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其实近在咫尺。
老板娘称呼小安“小姐”。
当然不是因以为小安从事特殊职业，只是他觉得小安年轻又漂亮，虽然小安自己不觉得。
老板娘其实不认字，不知她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都要如何记得住。
有时，到小卖店，两个孩子挤在店里，一个打电脑游戏，一个“偷”吃店里东西。
说来也怪，从不吃零食的大儿子，长得人高马大，虎头虎脑，唯一遗憾就是少白头，小学生的他就斑白了头发。
而每天各种零食从不离口的小儿子，长得瘦小枯干，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天天挨个零食尝个遍。
小安说，现在养两个孩子不容易啊！院子里阿姨说，一个小娃娃，每月开支要4000块。
老板娘说，不见得，你看！
说着，指了指院里小路旁一个塑料布搭的帐篷，“你说，他们家有几个孩子？”
小安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这么矮小又透风的帐篷，或者，棚子，估计能住俩人？
忽然，帐篷门被撩开，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然后，一个小身影从那个小脑袋旁边爬了出来。
接着，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出来了5个孩子！
他们不知男孩女孩，一概穿着破旧又脏脏的衣服。
衣服原来的颜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几个孩子大概刚睡过午觉了都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
好家伙，这一家有这么多孩子小安第一次见，而且，他们年龄都不同，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双胞胎或者多胞胎。
小安看着这些孩子，一时过于兴奋，连说都不会话了。
“这，这，这，太多了吧？这么多孩子，咋养啊？啊？你说，是不？”
小安东北味儿都急出来了。
“老家还有两个，两个孩子。”老板娘又补充道。
“啥？还有俩？这多少孩子啊？七个？葫芦娃啊？”
此时的小安，觉得惊异得好像一头蓝鲸现在就在她眼前一样。
许久，小安说不出一句话。
她默默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每个拿起一个破蛇皮袋，穿着露脚趾的鞋子，低头开始捡瓶子。
他们俩俩结伴，感觉小安小时候看的黑白电影里的三毛和他的朋友重新回到现实中来了。
小安已经很久没看到穿衣这么破烂的人了。
小时候，家附近来了一个坐着一块木板来讨饭的年轻人。
说是木板其实并不确切，那个木板下，有四个可以滚动，小轮子。
青年的四肢都蜷曲着，连脖子都是耷拉着，歪在一边。
很多人可怜他，给他送饭，但送完并不离开，总是问东问西。
青年烦了“不要再围着看我了！我又不是动物！别看了，别看了，快走吧！”
甚至，为了打发走看热闹的人，他要撇下食物独自离去。
人们便不再围观，四散而去。
小安离开时，还是回头看了几次，她看见，青年用几乎完全扭曲的手腕费力夹起饭菜送到嘴边，但最后还是没接住的一下撒在地上。
她怕青年看到自己，猛地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却发现自己穿着舞蹈鞋，根本没有鞋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