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信安殿已经被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殿外,直挺挺的站着一众宫人,似乎在随时等待武成帝的旨意,偶尔有几个还没睡醒的宫人打个哈欠或者闭下眼睛。然而,武成帝这时已经在殿内看了半个时辰奏折。
殿内,武成帝坐于殿中,李德顺从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
李德顺笑着说:“陛下,陛下,您看谁回来了。”
武成帝抬头只见门外进来一个身着戎装,仪表堂堂的男人,男人看见武成帝立马行跪礼。此人正是立下战功,刚刚回来的杨将军。只见他神情疲惫,一看便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杨将军行礼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武成帝急忙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一边扶起杨将军,一边说:“爱卿平身。”杨将军听后,立马站了起来。
武成帝拍了拍杨将军盔甲上的灰,又说:“爱卿不是三天后才到,怎么今日便回来了?”
武成帝突如其来的举动使杨将军惶恐不已,他连忙说:“陛下,微臣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途中换了四匹马,就想早点回来向您回禀。”
武成帝看出杨将军的紧张,于是拍了拍杨将军的肩膀,说道:“爱卿车马劳顿,一路辛苦。这仓巴郡收复爱卿功不可没,这样,爱卿的庆功宴就和清乐的百天宴一起办。”
武成帝的话语让杨将军一时间摸不透他的心思,武将的庆功宴若是和公主的百天宴一起办,势必会引起朝中众臣的反对。武成帝如此行事,让杨将军骑虎难下,虽然看着是对他的极高赏赐,但却让他进退两难。
杨将军拒绝道:“陛下,这万万使不得啊。微臣为陛下收复失地是微臣职责所在,切不可冲撞了公主殿下的百天宴啊。”
武成帝眉头一皱,说道:“爱卿是嫌朕小气吗?”一旁的李德顺看见武成帝面色不悦,连忙向杨将军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拒绝庆功宴一事。可是杨将军并未领会到李德顺的用意,李德顺只能保佑杨将军能自己开窍。
杨将军忙行礼道:“陛下,这,微臣不敢,微臣万万不敢呢,陛下。”
气氛一下紧张到极点,殿内完全没有临近夏日燥热的气息,仿佛哈口气都能瞬间结冰。杨将军的背上渗出细密的汗渍,若是脱了盔甲便能窥见他被汗渍浸湿的衣衫。
就在此时,武成帝突然一笑:“爱卿紧张了,朕不过一句玩笑话。”
杨将军松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您莫要拿微臣打趣了。”帝王心一向深似海,纵是杨将军这样的股肱之臣也不敢轻易揣测。不论武成帝说什么,他都得步步小心。
武成帝说:“庆功宴就这么定了,爱卿早点回去休息,走了这么久该回去和家人好好聚聚了。”边说边走回椅子边坐下,顺手抄起一本奏折。
这一番使杨将军感觉自己的脑袋好似下一秒就会搬家,听到武成帝让他回去休息,不由间,如释重负。他向武成帝行礼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武成帝笑了笑,说道:“爱卿和朕之间就不用拘这些虚礼了,快回去吧。”
杨将军此时巴不得立马离开殿内,他再次行礼说道:“微臣告退。”说完,转身离开。
武成帝看着杨将军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这个杨森,好歹也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也替朕打过不少胜仗。朕不过给他办个庆功宴,看他紧张的,真是老了,顾虑也多了。”
一旁的李德顺心想:哎呦我的陛下哟,瞧您这架势,任谁都得提着脑袋和您讲话,顾虑不多能行吗?
武成帝:“李德顺,杨将军既提前回来了,你去告诉章治,迎接仪式不必办了,让他一心一意筹备公主的百天宴吧。”
李德顺:“奴才遵旨。”
翎雲殿中,同样笼罩着紧张的气息,就连平时在殿外高歌的鸟儿也默不作声。殿内,温妃抱着清乐坐在榻上,苏世坐在桌前,一直望着门外,不知在等候什么。
屋外,绮凌和绮沂一路小跑进了殿内,绮凌手中拎着一个包裹。绮沂时不时看看周围,以防被人盯梢。快到内殿时绮凌拉住绮沂,二人怕其他人发现她们不同寻常,便改步行走入殿内。
绮凌和绮沂刚走进屋内,苏世忙关上门,关门前还向四周看了看。关上门后,苏世忙拉过绮凌,温妃也走了过来。
苏世问道:“绮凌,东西拿到了?”
绮凌打开手中的包裹,说:“姑娘,拿到了。那太监一听是姑娘的东西,看都没看包裹一眼,还说让姑娘帮他在六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好给他换个差事。”
绮沂一脸嫌弃的说道:“这太监,想得倒是挺美。”
苏世安慰她们二人说道:“好,辛苦你们了。”说着,她又倒了两杯水递给绮凌和绮沂。
温妃看了看刚拿来的衣裳,问道:“世儿,那这衣服是不是要给清乐换上?”
苏世忙说:“对,赶紧给清乐换上。”
绮凌给小清乐褪下衣裳,清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像是想告诉她们自己委屈。衣裳褪下后,只见清乐身上满是红疹,有些都被清乐蹭破了,温妃看着虽不说,但眼神中充满了心疼怜惜。其他三人也是不禁皱眉,心疼的看着清乐。
苏世摸了摸温妃后背,说着:“小温子,为了清乐,也为了你自己,再忍几天。”
温妃叹气道:“好,我就再坚持几天。”
绮沂一边帮绮凌给清乐穿衣服,一边说道:“姑娘,一定要成功啊,不然小公主白白遭一番罪。”
苏世算了算日子,说:“已经好几日了,想必那边已经听到清乐起红疹的消息了,竟坐得住不来亲自看看。”
温妃抱过换好衣服的清乐,告诉苏世:“淑妃不会来的,陛下整日过来,她来岂不自投罗网。”
苏世生气的说:“小温子,百天宴上,看我怎么帮你还回去!”
转眼,便已是晌午。坤露殿内,一众侍女忙着伺候淑妃梳洗打扮。淑妃换好衣服,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一步三摇,颇有微风拂柳之姿。
淑妃:“每每沐浴用陛下赐的含凝膏,都会睡得很舒服,转眼都这会儿了。”
淑妃刚坐下,红樱便过来站在她身边,弯下腰对淑妃说着什么。淑妃摆摆手,后面的宫女一齐退下,只留红樱一人。
淑妃问道:“哦?真如外面所传,公主身上满是红疹?”
红樱一边帮淑妃梳头,一边说:“是的娘娘,小翠特意去给公主换过衣服,说那疹子起的,谁看了都得心疼。陛下若是气恼了,温妃不一定怎么受罚呢。”
淑妃一一拿起桌上的耳饰比在耳朵边试着,问道:“浸染衣服的人处理了么?”
红樱低头回答:“回娘娘,处理了。做成了自杀,不会有人怀疑的。”
淑妃又挑起簪子,说着:“嗯,你去告诉小翠,让她盯紧点,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红樱点了点头:“是,娘娘。”
淑妃轻哼一声:“和本宫争宠,温妃,要怪啊只能怪你自己不长眼。”
说完,淑妃挑出最华贵的那支簪子,簪在发髻上。
午后,畴翰宫内一片静寂,仿佛殿内的事物全都在小憩,泽塬也被李敖赶回去睡午觉。偌大的宫殿只剩李敖一人,他面对殿门站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忽然间,他桌上的纸翻起来几页,他回头去看,便看见蒙面人站立在他身后。
李敖心想:他现在来找我,定是查到了什么。
李敖问道:“什么事?”
蒙面人:“殿下,奴才查到淑妃娘娘要借清乐公主生病一事陷害温妃娘娘,在这之前还送给公主一件浸过毒的衣裳,您看……”李敖听后转过身来,经过蒙面人身边慢慢走到桌前,然后拿起茶杯慢慢转着。
李敖一手转着茶杯,一手背在背后,说道:“淑妃还真是忍心对清乐下手,可怜我这小妹妹,几个月大就要为宫斗遭这般罪。”
他放下茶杯,回过头,又问:“那温妃可有察觉?”
蒙面人回答:“温妃娘娘是在婢女发现衣服有问题后才知道淑妃的计谋,也是吓了一跳。”
温妃虽然只入宫两年,但宫里众人皆知道温妃是个好脾气又和善的人。淑妃屡屡针对,都像是打在棉花上,并不能使温妃有所动。只是没想到这次,淑妃的手居然伸到了清乐身上,使得温妃不知所措。
李敖继续问道:“那苏家姑娘可有说什么?”
蒙面人:“苏姑娘找家里做了件一模一样的衣裳送来,足以以假乱真,想必是想在公主百天宴上做文章。”
李敖听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有她的。既蒙蔽了淑妃混淆视线,又不至于让清乐中毒,一箭双雕。”
蒙面人看李敖笑得如此开心,便想他是不是想要出手帮苏世,于是问道:“那殿下可是要出手帮苏家姑娘?”
蒙面人没料到李敖摆摆手,说了句:“不用,小世既然有对策,我们看着就好。”
蒙面人心想:这殿下打的什么注意,万一苏姑娘失手,可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殿下难道真的会不施以援手?他问道:“殿下,万一苏姑娘应付不过来呢?”
李敖看出他的顾虑,说道:“如若她对付不了淑妃,我们再出手。况且,她若连淑妃都对付不了,我也不必大费周章接近她了。”
蒙面人:“殿下,可是,若是我们出手便会得罪曹家,岂不多了个绊脚石。”
李敖绕过桌子,坐在椅子上,说道:“呵,曹家?这曹家用好了,便是一份助力,用不好,才是绊脚石。至于怎么用,就看这次父皇会不会严惩淑妃。”
蒙面人拱手说道:“殿下运筹帷幄,奴才佩服。只是,殿下还需以大局为重。”
李敖笑了笑:“本皇子自有打算,你退下吧。对了,那边要是问起来,你便如实回答,不必遮掩。”
蒙面人行礼:“是,奴才告退。”
蒙面人走后,李敖自言自语道:“小世,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你那么聪明,定能对付淑妃。”
说完,他笑了笑,起身走向后窗边,望着屋后的湖面,暗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