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些场景没法重现之外,其他可以重现的场景全部倾情重现了一遍。两口五彩斑斓的漆皮棺椁静静地停在大堂正中间,四周用红绸布遮围一周。以曹冲天姿聪慧参透一切世间万物奥秘的来审视,看到老爹为他精心排演的这一场世纪大典,不知会做何感想。
吉时过去,第二天天刚破晓,全城的老老少少,无论贤智顽愚,突然间惊讶地发现,良辰美景日一夜间变成了无可奈何天,全城的白布白线白蜡烛等把所有的有色彩的喜庆之物全部替换掉了。一时全城缟素,哀乐四起,肚皮舞、草裙舞、霓裳羽衣曲被披麻戴孝的场景、幽咽低回的哀乐所取代。于是世间有声的无声的哭声从各个角落响起,传遍了整个世界。
重感情的人被这悲喜交集的盛大场面所震撼,仿佛看了场天鹅舞剧、茶花女剧。愚昧冥顽的人被这强烈的场景所刺激,智商情商都有所提升,再遇到这类或喜或悲的情景时不会表错情、说错话了。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有人说孩子不过是怀中抱着的东西,不值得痛哭流涕。但是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啊。
曹冲的丧事**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悲悲喜喜,前后花了一个月时间,也就过去了。大家又回到平常的平静平凡的生活中去。
世间万物,差不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的,有周瑜,必有孔明;有项羽,必有刘邦;有雌剑,必有雄剑。当世间生发出像曹冲这样超凡出尘﹑非同常人的天才之时,为了不使他孤独寂寞,造物必定会生发出另一位与之相同的人来陪伴。这个人,就是周不疑。曹冲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这个人,当年孙权朝贡送了一头大象给大汉的曹操,大家都想知道这大象有多重而苦于找不到称象的办法时,如果身边不是曹冲,而是这位周不疑小弟,那么说出称象的方法的一定会是他。如果后世有位小朋友掉进了大水缸里,如果旁边不是司马光而是周不疑的话,能够想出砸缸救小朋友的也一定是他周不疑。如果他家有棵苹果树,一颗苹果砸下来砸到头上的如果不是牛顿先生,而是他周不疑小朋友的话,他周不疑也一定会想出万有引力定律来的。
就是这么一位聪明绝顶的人,和我家小弟曹冲一起从小玩到大。相隔虽然有四岁,但是性情相投,智商情商相近,玩得最投机。
相比这两位天人,我曹丕只配叫傻蛋。虽然我也算聪明,五岁学射箭,六岁而能知射,教我学骑马,八岁而又能骑。学龄前就入学,八岁就能写出让后世大小朋友抓耳搔首头痛不已的骈文来。也算是位人才了。
可在我爹这伯乐的眼中,我最多只算中上之才,还算不了世界一流的顶级人才。世界一流的顶级人才只有两位,一位是小弟曹冲,一位是他的好朋友周不疑。
我爹见周不疑幼有异才,聪明敏达,很有得天下英才而用之的抱负,一直笼络小周同学,甚至于小周同学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就迫不及待地想把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妹妹许配给他。但是小周同学不为所动,以年纪尚小学业为重,想去西洋东洋南洋北洋游学N年,暂不考虑成家一事婉言拒绝。摆明了是不想被我爹收买利用。
如果曹冲不死,我爹千秋万载之后曹家的大位一定是由小弟来继承了。这是无可置疑的。
但是现在曹冲不幸早逝,我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很有可能是我这个傻蛋。天下由傻蛋来统治,而身边又有一位聪明绝顶的异姓天才在旁边冷眼相看。在我爹看来,这个天下就有落入他姓人手中的危险。我爹是他那一代人中最聪明绝顶之人,能够看透三代人之间的事,相比之下,秦始皇虽然也很厉害,却只能参透他自己那一代人。所以我爹为了曹家的千秋大业之计,必定要除掉这个叫周不疑的聪明人。
周不疑在我弟的丧事期间往来我家吊唁,因为毕竟他们是好朋友。好朋友过世,哪有不来之礼。但是丧事过去,他就再也不上我家了。虽然在他的好朋友之中,我也算是其中的一位。以他聪明绝顶的脑袋来分析,曹冲在,他也在。因为他可以辅佐我弟的帝王之业。曹冲不在,他也将不在。因为以世人对我爹的理解,凡是天才,如果不能被自己收为手下为己所用,那么必定除之而后快。以我的脑沟回,肯定是玩不过他周不疑的。如果他在而我爹和小弟曹冲不在的话,我和他玩,玩来玩去,这天下肯定就玩成了周家的天下。
周不疑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也冤枉被我爹惦记。
可是乘浮槎出海,也是很困难的事。天下之大,都是我曹家的天下,他想潜逃出国,流亡海外,时间仓促,没料到曹冲会因小病而亡故,准备不充分,自然也没办法做到。
当小弟曹冲的丧事完结,我爹就惦记起这事来了。他在家左翻右找,左问右问,想找出他的兵书秘籍,可是找不着。遍问亲朋好友,厚颜无耻地诉说那本书对他的事业是如何的重要,他甚至要恳请天下人,如果有谁捡到了,他可以请示汉献帝封他为万户侯。
最后当然没人交出他那本兵书。天下人也知道以我爹对兵法的重视喜爱程度,相信他会不小心遗失掉兵书的鬼话吗?哪怕真是有人捡到送回,以我爹的个性,会相信那人没有留一手?要送回来的也只是原稿,拿去苏富比拍卖行可能会拍个好价钱,但是那内容别人肯定会复制誊抄去,不复为曹家一人所独有了。所以这送回来的人非但成不了万户侯,而且很可能成为刀下鬼。这是一定的。
弄了十天二十天之后,我爹忽然怀疑起曹冲的好朋友周不疑来了。他说以前这个人几乎天天都来我家,但是现在怎么再也不来我家了呢?难道冲儿一去,我曹家再也没有他的朋友了?
其中必定有诈。元芳,你怎么看?
我不是元芳,当然无从知晓这其中的缘故。
但是我爹不管,把周不疑捉去收监。
我爹说:你这个人的名字虽然叫周不疑,但是我觉得你最是可疑。难道你爹妈给你起个不疑的名字我就不怀疑你吗?你这是掩耳盗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