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紫鸢在后怯怯叫了一句。
“你要走就跟着二叔走吧,我不会强迫你留下。”袁染沫无力的靠栏坐下,捏着丝帕的双手微微握紧。
紫鸢跪地道:“奴婢从小伺候小姐,与小姐同吃同住,受小姐恩惠,此生难报。奴婢生死追随小姐,绝无二心。只希望小姐想开些,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奴婢相信小姐的选择是正确的。”
袁染沫听了紫鸢的话,心中微微宽慰了些。从小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以后只能靠自己去谋生。在这风云诡谲的乱世天下,她能否重回自己该站立的起点,而不是被男人左右自己的命运。
她当然知道谁也不能坐享其成,要做的还很多。这一年的大起大落,让她彻底明白命运的残酷和无情,她已经没太多时间无病呻吟,必须尽快行动。
袁染沫被紫鸢搀扶着下楼,阁楼下的杀声被秋风卷近,听起来分外清晰,好像随时会突破城门,将这里夷为平地。
回到卧房,袁染沫让紫鸢去找李云幕来见她,李云幕是她奶娘李妈妈的儿子,因从小好读书,写得一手好文章,曾任袁术帐前主簿,也是她弟弟袁耀的教书先生。因李妈妈的干系,袁
染沫与他从小相识,关系匪浅。
紫鸢去了,袁染沫自坐在铜镜前,拿起一把檀香木梳打理青丝。镜中自己,一张盈月充沛的小脸,柳眉梢不动而带风月,杏仁目微转荡出一层水波,红唇皓齿,百媚娇羞。
对比五年前含苞待放的自己,现在更多了一份女人应当绽放出的娇媚,虏获孙策芳心,袁染沫是有信心的、但她要的不止是一个小妾的身份。
紫鸢带李云幕在外阁候着,进来回禀:“小姐,李公子带到。”
“紫鸢,先给李公子上茶,请他稍座片刻。”袁染沫吩咐。
李云幕在外阁拘束站着,他浓眉大眼,面皮白净,微厚的嘴唇看起来可靠憨厚,举止带着浓浓的书生气质,穿着一件干净的素色长袍,一双厚底文靴,显眼的是腰间一条镶嵌白玉的鞓带,边缝勾着金丝,将整个人身份提升了一个档次。
紫鸢泡好铁观音奉上,李云幕道谢,轻抿一口,微微蹙眉,比不过白马毛尖细腻润口,但今日不同往日,小姐也是寄人篱下,自然各方面都拮据了。
紫鸢进入闺房,片刻出来,手上拿了一块上等檀香,在荷叶生香金炉中点上,这是袁染沫从家中带来的,现在已很难有这个闲钱消耗此奢侈品,平日里袁染沬也舍不得用。
檀香的浓郁香味冉冉飘升,将整个闺房充斥在一种安详温馨的环境,与战火连天的外界隔离。
“紫鸢,你别走,就在这待着。”李云幕刻意提醒紫鸢,袁染沫现在是刘涣未过门的妻子,自己应该知道避嫌,所以想请紫鸢留下来,做个旁证。
紫鸢抿嘴一笑:“不行,奴婢还许多事做呢。”
“你什么事这么忙的?洗衣做饭,我待会帮你就是。”李云幕皱眉道。
“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是小姐闺房,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如此惊慌?”紫鸢又笑了,李云幕为人最本分老实,紫鸢只要与他说话,就不觉想要出言挑逗。她是袁染沫的贴身丫鬟,不同其他奴婢,李云幕于情于理都要礼让三分。
“你这小丫鬟,真不懂事。瓜田李下,男女有别,要知避讳。小姐婚约在身,若给人传出去,我怕影响她清誉。”李云幕红着脸道。
紫鸢却无多虑,边走出门边笑道:“那我关上门,在外守着,若有人进来,我咳嗽一声,公子小心听着啊。”
李云幕拦不住紫鸢,看着关上的门,又没勇气打开。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
思前想后,还是避嫌要紧,起身要走,脚下踩到一物,低头一看,地上落了一块玉佩。
李云幕将玉佩拾起,此玉红润通透,是上等的金丝玉,佩面雕刻着一只腾云骁龙,还配有一条红线打的樱花络。
李云幕一愣,这块玉他是认得的,是孙策当年托他转交给袁染沬的定情物。
当初孙策在袁术帐下为部将时与李云幕是好友,听李云幕时常夸赞袁术女儿如何漂亮,如何聪慧,心有向往。当时大家都年少冲动,孙策更是敢作敢为,央求他带入府中见一见这位深闺小姐真容,李云幕为一时义气,不知轻重的答应了。
李云幕从母亲口中得知袁染沫要去书房练字,便将孙策乔装成小厮在书房做活,等袁染沫到书房,孙策已守株待兔多时,见袁染沬果然人如其名,对她一见倾心,才有了后面许多事。
没想到袁染沬还将此玉带在身边,李云幕睹物思人,忆起往事的林林种种,对比现在,难免有物是人非之叹。
正在感慨之际,一声“啊!”的尖叫打断李云幕思绪,尖叫声是从袁染沫闺房传出,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
李云幕瞬间紧张起来,不知发生何事,“小姐,小姐?”但迫于是女子闺房,决不可擅入,只能在外阁干着急。
“紫鸢,紫鸢,”李云幕想找紫鸢进去看看发生何事,可恨这关键时刻,紫鸢居然将门锁了,人不知去了哪里,没人回应。
“蛇,蛇,救命!”袁染沫在内绝望的呼救,像一只手扼住了致命的颈脖,李云幕害怕出什么好歹,只能将诸多繁文缛节抛之脑后,忙忙冲进闺房。
地上一摊水渍,呼救声是从花木屏风后传出,李云幕急急转进屏风,见袁染沫赤身裸体缩在浴盆后,浴盆中有条小青蛇正在酣游无阻。
“有蛇,有蛇,”袁染沫指着盆中手指粗细的青蛇惊恐道。
李云幕将青蛇从浴盆中捡起,他一个书生,根本不懂抓蛇,反被蛇咬住虎口,事情发生太过突然,他是又急又怕又羞又慌,独独不知疼。
李云幕转过头将眼睛死死闭上,不让一点光芒钻入,但脑海里全是袁染沬的身子,人更是六神无主,词不达意道:“小姐有没有被蛇咬到,这房中怎会有蛇,小姐快穿衣,我去找大夫。”
袁染沬半天不做声,李云幕也不敢再转过头去,试探问道:“小姐?”
“我没事,”袁染沫一反刚才的惊慌失措,语气淡然,“公子不用惊慌,此蛇无毒,你去外阁候着吧。”
李云幕红着脸走出闺房,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到,紫鸢明明说袁染沬有急事找他,怎还抽时间沐浴,碰巧钻出条小蛇,让自己碰了霉头。他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但又很快自我否定。
女子清白重于性命,袁染沬怎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想到袁染沬青春完美的胴体,李云幕背部燥热出一层细汗。
李云幕呆走了半天神,才感觉手疼,低头看青蛇缠着自己手指,大概也受了惊吓,一直不肯松开他的虎口。李云幕也没心思管,怔怔想着刚才面红心跳的一幕,心中忐忑不安。
这当不当看都看了,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