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片叶子落下,落在夏末的鼻尖上。她的睫毛先是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眼神有点迷茫。
她听到树上的动静,向上看了一眼。或许是看到了认识的人,忽而笑了起来。
易天洋的呼吸一滞,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像栀子花一样,慢慢在易天洋的心底绽开,和初次见到她时的笑容一样。
易天洋纵身一跃,在夏末身边稳稳落地,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就向她伸出手,无奈的笑笑:“要起来吗?”
夏末点头,握住了他温热的手。夏末的指间微凉,触碰的刹那,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易天洋只是轻轻一带,夏末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夏末抖落掉在身上的树叶,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山顶早已没了叶原的身影,抬起眼看着易天洋:“叶原呢?”她的眼底带着慌张,仿佛想从他的口中,得到准确的答案。
可易天洋只是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他也才想起自己是和俞真一块来的。
北台山是几座小山峰连起来的一座大山,山上树木茂密,要在这里找人,并不容易。
一阵风来,树叶纷纷落下。
听着树叶被卷进风里杂乱无章的声音,夏末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易天洋见她心不在焉,恍然大悟:“你别着急,叶原应该是和俞真一起去了,不会走丢的。”
“我去找。”她拎起背包,不知是为了安慰易天洋,还是安慰自己,“我以前常和外公来这一带,这一带的路我已经很熟了,一定会平安带他们回来的。”
易天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沿东南一路上山,要横穿过树林。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开始摔落,打的面颊生疼。
“俞真,马上就要下雨了,你的这些画具怎么办?淋湿了就不好了!”叶原看着天上快速移动的乌云,又担心起来。
“帮我拿一些去山腰的亭子那里躲一下吧,至少让它们少淋点雨。”俞真边收拾东西,边让叶原拿了一些画纸,“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他们带着画具和背包,匆匆跑到亭子里,雨下得更大了。
叶原看着雨滴沿着亭子四周的角滴下,突然想起了还在树下的夏末,心里猛然一惊:“俞真,你说末末会不会有事啊?她一个人在树下睡着了,又没有人在她身边,这家伙最怕打雷了,万一打雷了怎么办啊?”叶原着急地一下子抓住俞真的手臂不停地说着。
夏末怕打雷?
俞真看着她:“放心,她不是一个人在那,还有易天洋在。”
“哦,易天洋啊……”叶原的表情稍微放松了点,随即瞪大了眼睛“什么?易天洋在那?”
俞真有点不明所以:“是啊,他和我一起来的,他就在夏末靠着的那棵树上,睡着了,怎么了吗?”
叶原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去救她!”
“救她?为什么啊?”俞真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叶原说的话了。
“万一……万一易天洋对我家末末做了什么怎么办?”叶原抬起头,倔强的看着俞真。
“易天洋不是那样的人!”俞真对她说,“虽然,他那个人比较不正经,但绝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他。”
“胡说!他都抱……”叶原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完蛋了!差点把下雨那天的事说出来了,要是说出去了末末会不会宰了我?
“易天洋抱什么?”俞真不解。
叶原没想到他会继续问,她只好随便编个瞎话搪塞过去:“他……他都抱着……抱着一棵树说‘夏末,我喜欢你’了,你还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亲眼看到的!”
俞真脸色微变,果然还是有什么啊,不和我说就算了,还编个这么扯的事:抱着树告白?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雨还在下。
易天洋和夏末只好加快步伐,借厚而大的树冠勉强避雨。
脚下的路开始变得泥泞,草根湿滑。突然,天空滑过一声巨响,夏末心中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只觉得脚下一空,失足坠落。
易天洋紧紧跟在她后面,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夏末,你没事吧?”易天洋赶紧把她拉回来,眼神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恐和担心。
“我没事,谢谢你……”
“没事就好。”易天洋看着夏末,笑容令人安心。
她喉咙一酸,不觉红了眼眶,以雨幕为伪装,放肆大胆地流着泪。本以为他不会发现,却感到他轻轻揽过自己的肩头,说:“没事了,我在这儿。”
泪水流的越发恣意,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他的温暖让她安心。
“叶原——”
“叶——原——”
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被山谷传得不断回荡,回声在山谷中渐行渐远。
夏末大口喘着气,沮丧地蹲下,环抱住双膝,想要汲取些许热量。
能听到吗?
然而,遥远的地方竟然传来了回应:“夏末——是你吗——”,是叶原的声音。
好在,雨已经停了。叶原和俞真循着声音跑过来,夏末蹲在地上,易天洋守在她旁边。
叶原一下子抱住了她:“末末,我……”无奈叶原不善言辞,张了张口,组织了几次语言,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俞真走到夏末面前:“你们刚来不久时,我看叶原无聊,就让她和我一起去北台山的北面写生,看你在树下休息就没吵醒你,是我的疏忽了。”三两句话就把事情叙述得清楚明了。
夏末抬起头就看到叶原一副“我错了”的委屈模样,被她逗笑了:“好啦,我只是怕你走丢了,担心你而已,以后不许乱跑了啊!”
叶原看着她,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易天洋见夏末笑了,一颗悬着的心也随之回到原位。
原来,担心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摇头,最近怎么会想这种东西?太肉麻了!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耸了耸肩,视线在周围游走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了夏末身上。
泪珠还挂在她的脸上,眼周和鼻尖微微泛红,看起来让人心疼。
夏末已经起身,拉着叶原回到大树下收拾刚刚落在这的东西。然后,就和他们一起下山了。
一路上,叶原又拉着夏末唧唧喳喳地说话,她说啊,俞真告诉她,他最喜欢的一幅作品。
见夏末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叶原提高声调说:“俞真说,他最喜欢自己的一幅作品,名字叫做《映空》哦。怎么样,听起来就很美吧?”
夏末蓦然刹住脚步,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名叫《映空》的画,是她最喜欢的画家——悄真,画的。
不会这么巧吧?
夏末沉默许久,最终舒展了眉眼,露出了一个笑容。
“嗯,的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