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庐在看见袁青那一刻,便冲她笑了一下,礼貌的伸出手:
“是袁小姐吧?您好,我是萧庐,我师兄常山常常和我提起您。”
袁青在接收到那笑容的那一刻,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作为女性特有的第六感,让她本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同样不好惹。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常山带出来的师妹顶多外表更加圆润精致,可依然还是个黑芝麻汤圆。
萧庐和吕白在书房里差不多谈了有个半个小时的时间,便挥手告辞。吕白去卧室换了件正装,也不去书房码字了,坐在客厅里闭目养神。
“你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袁青抱着阿白颇为怨念的看着男友。
吕白抬起眼,眼里像有个漩涡,既温暖又深邃地将袁青的心给吸了进去。
“我打算去一趟医院,在媒体记者的陪同下。”
“你的意思是……”
“这是一场看不见刀枪对决的战斗,我要借助媒体的力量与殷墨晨角力。越阴暗的人越害怕阳光,当殷家父子被迫面对媒体时,我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会不会更加刺激他们,让他们做出什么事来?”
“蟑螂在面对强光时,只会一动不动,当黑暗来临时才会偷偷溜走或者继续他们的勾当。作为两只与人类共存始终没有被踩死养得肥肥的蟑螂,我想他们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犯案,最后将他们辛苦建立的黑暗王国统统毁灭。”
“我……能不能陪你一起?”
吕白温柔的看着袁青,抬起手臂搂住了她:
“没有人比我此刻的心情更矛盾了,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可是又害怕那些黑暗会让你的心受到污染,比起相互依靠,我更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新娘。”
袁青摇了摇头:
“如果我的新郎不开心,我做不了无忧无虑的新娘,我们将来是夫妻,夫妻生活在一起不光是为了开心的作伴,更为了共同面对风雨。”
萧庐的行动力几乎和她师哥一样惊人,将近中午就带着摄制组开着面包车赶到了青竹小区,将吕白和袁青两人带往卢城最大医院之一—瑞安医院。
袁青刚上面包车,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洋葱味。萧庐正和两个带着长枪短炮的男人吃着披萨,而这个女人张着血盆大口咀嚼披萨的样子在糙汉子里显得格外醒目。
是的,血盆大口。萧庐新化了妆,浓浓的脂粉在大白天显得十分惨白,更别提那太过鲜红的唇彩,让她看上去就像刚吸了血的vampire。
有一瞬间,甚至让袁青怀疑自己走错了场地,这分明就是恐怖片现场,哪里像是跑娱乐八卦的记者!
萧庐似乎对袁青心里默默的震惊和吐槽毫无察觉,她友好的朝他们招了招手,指了指搁在自己屁股旁边的另一盒披萨:
“这盒披萨还没动过,你们要不要吃点充充饥?”
“不、不用了。”
吕白同样摇了摇头,显然这对吃货面对萧庐可怕的吃相,惊为天人之余胃口全无。
袁青和吕白并肩坐在后座上,萧庐坐在前面一排,可她始终把脑袋调向他们,打开了话匣子,一路滔滔不绝,成功的让袁青对这个“黑芝麻汤团”的预想彻底破灭。
当然,难得聪明的袁青和腹黑的吕白两人不约而同的听出萧师妹兜了一大圈,话里话外顾左右而言其他里总隐藏着一个名字——常师哥。
毋庸置疑,萧庐喜欢常山,喜欢到向两个不熟悉的人打听他的一切,由衷的关注溢于言表,至于是不是单恋,常山应该比他们这些外人更加清楚,他将自己最后用的笔名给了萧庐,算不算是一个暗示呢?还是只是出于对同类的欣赏和肯定?
只不过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注定是一场毫无结果的恋爱。
与外冷内热的吕白截然不同,常山对待感情有着身为商人之子骨子里的理智。如果他一心想为母亲和自己的人生向父亲复仇,那么他今后的归属只有那位从头整到脚的豪门千金。
念及此,袁青不由自主的对这看似没心没肺的萧庐有了怜悯和同情。
而吕白——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飘向男人,男人此刻正面无表情望向车窗外,全身散发着与世隔绝的疏离气息。
只有袁青知道此刻吕白正在经受怎样的煎熬,这些年来他的热度,他的真心,他的不理智,只有始终看着他的人才能明了。
在萧庐的聒噪声里,一行人很快到了瑞安医院。
萧庐和几个摄制组成员先从车上跳了下来,萧庐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严肃的低声说道:
“吕先生,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对您去医院探望阮女士的全过程进行拍摄,希望您做好思想准备和面部表情建设,这样——才有可能救出阮女士。”
吕白点了点头,他自从上了面包车后就没说什么话,只是紧紧握住袁青那柔软的小手,大脑里反复出现医院里的场景,仿佛小说的情节一样,只是因为过于真实而不得不完全投入进去。
吕白和袁青一前一后下了车,萧庐将采访话筒递至他的眼前:
“吕先生,这是自从您的母亲阮女士生病住院以来,第一次来看望她吗?”
袁青在吕白的示意下,走到了摄制组身后,从镜头里看向男人。
镜头里,吕白的神色还算淡定,只是那微微闪动的漆眸显示出他的不平静,片刻后他才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回答:
“是的。”
“一般来说,作为儿子,当得知亲生母亲病危时应该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探望,可您为什么直到现在才会出现在医院门口?”萧庐故意抛出极其尖锐的问题。
“那是因为我们并非一般的母子关系。”吕白淡淡的回答,脸色有些苍白,“对我母亲来说,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对外公开,因此身为儿子,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更何况我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不会反而加重母亲的病情,亦或是让她陷入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现在——因为一些人为的因素,我的身份被曝光了,那么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探望她,祈祷她老人家尽快走出昏迷的状态,尽快恢复健康,我这做儿子的就心满意足了。”
吕白大步走向瑞安医院的住院部,其他三人紧跟其后。
萧庐眼光一闪,袁青顿时猜到她要问最重要的问题了:
“吕先生,请问殷总,也就是您的继父一家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吗?”
吕白颇有默契的接收到萧庐的眼神,然后在住院部底楼的电梯前排起了队,排队的其他病人或家属纷纷看向他们,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吕白向来是个很低调的人,认识他的人并不多,然而人们很快通过采访的谈话内容猜出了他的身份。
“快看,那不就是著名悬疑作家吕白吗?”
“啊啊啊,好帅啊啊啊!”
“瞧你这花痴样,不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嘛。”
“就算是私生子,人家也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子,而且人家靠自己在卢城有房有车,比你这连房子都贷不起的要强多了!”
“啧啧,要不你别嫁给我,嫁给他算了,看看人家娶不娶你!”
“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得了吧,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飞机场!”
在一片叽叽喳喳吵闹声中,吕白回答道:
“在我母亲和继父的婚礼上,殷鹤远曾经叫过我一声“大哥”,我想他应该是知道我的身份的。”
吕白看上去面无表情,袁青通过镜头看见他嘴角不可察觉的沉了沉,那是他极端嘲讽时才有的微表情。
萧庐显然也感觉到了吕白话里的深意,她回过头,冲袁青眨了眨眼。
吕白一行五人一直等到没有其他人时,才走进了电梯。
电梯缓慢上行,所有人都本能的闭口不言,在一片静默中,吕白贴在裤袋两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经过精心的安排和准备,不惜将自己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却不知道这场较量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电梯在顶层停下,这里是瑞安医院的VIP病房,安静整洁,纤尘不染,袁青跟着吕白踏入这个区域时,不由自主的连呼吸都放慢了。
根本无需萧庐带路,吕白和袁青两人一眼便看见了走廊门口站了两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
吕白一行五人被他们拦住了去路:
“你们找谁?”
“这里是医院,公共场所,为什么不让我们走?!”萧庐说道,身后的一个摄像组成员悄悄举起了摄像机,另一个打开了口袋里的迷你摄像机。
其中一个眼尖的西装男上前用手挡住了摄像头:
“不许拍!”
“这里是高级私人病房,未经当事人许可,不得录影拍摄!”另一个西装男也上前阻挡。
“我是来看望我母亲的,请你们让开。”这时,一旁的吕白开了口。
两个西装男彼此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不知道您的母亲是何人,我们只是按照雇主的要求,除了他们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内。”
“你们的雇主是殷总吧?”
两人都沉默了,面色极不自然,也不说话。
萧庐知道自己猜对了。
吕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愤怒而冷笑,还是为宿命而冷笑,他不知道殷氏父子是不是看过自己的小说,或者模仿电影里的场景,眼前的一切竟和他想的一模一样,毫无新奇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