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醒来时,才察觉自己已经睡过头了,而吕白并不在宾馆。
尽管如此,她已经猜到了吕白要做什么,只不过不想让自己为昨天的事太过忧伤,才独自一人悄悄去办了。
阿白攀在她的膝头,和凯撒睁着眼看着自己。
是啊,是该准备早餐的时候了。
今日生譬如昨日死,只有该忘的都忘了,才能继续走下去。
等到某一天,当她真正能和吕白手牵手走到一起时,她会站在父亲的墓前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她一辈子的男人,会陪他一起直到尽头。
当晚,两人就离开了安清,趁着夜色驱车赶往卢城。
一路归心似箭,虽然安清是她故乡,可袁青却觉得只有在卢城时,生活是温暖的,有颜色的。
她知道,这是一种逃避,不去想,不去看,只要把自己埋在他的怀里,就能汲取到她所需要的一切。
因此,当回到青竹公寓时,袁青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吕白在达到卢城的第二天就出了门,去了阮心眉在卢城的别墅。
无论何时何地,阮心眉这个女人都不会放弃让自己享受的习惯,明明在卢城只是偶尔的小住,也要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买下一独栋别墅,还起了名字,挂了门牌:
“阮氏别墅”。
别墅平时雇了五六个人打理,阮心眉过来后,就又会临时招几个人。不过这些人都不敢太怠慢,因为没有人知道阮心眉何时会过来,如果一旦被她发现玩忽职守,消极怠工,那绝对没好果子吃。
即使是周末,阮心眉也没有晚睡晚起的习惯。
不过八点,太阳微微露了脸啊,她便穿着睡衣坐在餐厅里用早餐。
吕白出现在她面前时,阮心眉正在用薄薄的刀沾了果酱涂在烤熟的土司上。
她抬起眉,颇为清冷的说道:
“真是稀客啊。”
“放过李砚吧。”吕白淡淡说道。
阮心眉颇有些幅度的勾起唇角: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变得兄友弟恭,惺惺相惜了?”
吕白略带讥讽的笑道:
“果然,那条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
阮心眉挑起眉:
“你是我儿子,如果连这点都猜不透,那我当初又何必把你生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说一件事: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他不是李洛阳的儿子。”
阮心眉手里的刀微微顿在空中,表情有些复杂微妙:
“你在开玩笑吗?”
“我又何必拿这件事开玩笑?”
“这么说,李砚明明知道他是私生子,还厚着脸皮折腾了那么多事?”
“他并不清楚,直到我告诉他。”
阮心眉似笑非笑:
“是李洛阳还是他前妻告诉你的?”
“是余阿姨。”
阮心眉咯咯笑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李洛阳的前妻关系这么好!”
吕白蹙起眉,眼底有无法掩饰的憎恶:
“我的话已经带到了,要怎么办你看着办。”
“站住。”阮心眉冷冷的叫住了他,“既然如此,为什么李洛阳还会写遗嘱将全部的财产都留给李砚?”
吕白回过头,注视着自己的母亲,这个女人不论上妆还是抹去脂粉时都是一样,冰冷残酷无情,许多往事一瞬间在眼前浮现,每一幕都让人痛苦至极,不知怎的,他心头涌起一种无法克制的报复心里,嘴角不由得露出最恶质的笑容:
“我想,冷海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怎么来问我?或许理由和出车祸去世的爸爸一样吧?”
阮心眉的脸像被尖锐的针刺过一样,惨白,片刻后,她勾起唇,像头目露凶光的母兽:
“听说你最近开销不小啊,一下子给人40万!”
“李薇珊可真是耳报神。”吕白浅淡的笑道,“不过我没有时间站在这里闲聊。”
不知是什么取悦了阮心眉,她的脸色就像四月的天忽然放晴,轻轻的笑了起来:
“是啊,我不改耽搁你的生路,毕竟不知要用多少字才能填补这40万的空白呢!”
“这不劳费心。”
“是啊,本来也与我无关。不过谈到这个词,让我想起一件事,前两日,刘山来找我借钱呢。”
吕白微微握起拳:
“你借了吗?”
“怎么可能?”阮心眉在吐司上涂一层又一层果酱,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显露出贪这个本质,“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谁都可以借?更何况是毫无相关的人。”
“是吗?”吕白不怒反笑,“那你就继续吃好的喝好的,享用能享用的一切,只是不要在我的人生里出现了。”
阮心眉笑了:
“今天是你来找我,吕白,你告诉我了一件事,作为回报,我当然要告诉你一件事,刘山的女儿似乎得了什么病,白血病还是尿毒症什么的,急需要钱。我记得你爸在世时,他这个叔叔对你不错,即使……在那件事暴露之后,他依然规劝你爸要善待你,可惜呀,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
吕白僵直着脊背走出别墅。
阮心眉的存在就像是他的噩梦,或者说,他在噩梦中出生。
等他从往事中拔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出租车上,既陌生又翻搅着熟悉的景象从眼前一闪而过。
“先生,吴河路500号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让吕白如梦惊醒。
父亲刘江去世后,刘山继承了弟弟的全部遗产,住在这中档小区里。如今只怕也住不了多久了。
疾病最能损耗的除了生命,就是钱。
吕白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他原先住过的公寓楼下按了一下防盗门铃。
过了一会,从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谁?”
“我——阮白。”
那头静默了一会,片刻后,防盗门便开了,吕白拾阶而上,不一会就到了三楼,只见三楼302的门大开着,里面的人进进出出,似乎在往外搬什么东西。
刘山站在他面前,这个男人数年不见,不知何时头发竟全白了,黝黑的脸上刻满了风霜和凄凉。他站在门边颇有些冷冷的看着吕白: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
“是啊,各人有命,我本没这个能力住在这好房子里,现在也只能把我哥哥的房子卖了,把能卖的都卖了。”
“医疗费要多少?”
刘山苦笑道:
“无底洞。”
半晌,吕白才说道:
“我可以先给你一些,如果你急用的话。”
刘山摇了摇头:
“你会比你妈更有钱?我听说你在卢城混到现在也不过是住在这样的公寓里,我也不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连房子都保不住。”
吕白顿了顿,从皮夹里掏出从银行新取的整整五千元钱,塞进刘江的手里:
“叔叔,这些钱不多,但希望你能收下。”
刘山犹豫了片刻,终究放进口袋里,他叹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我哥命苦,没想到……”
吕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说:
“那我先走了,改日有时间去医院看小媛。”
刘山点了点头,两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往事如刀,再见面,只能徒增尴尬和难堪而已。
在吕白离开的那一刻,刘山叫住了他:
“小白,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都忘了吧,你妈妈……做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别太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嗯,有时间,去看看你爸吧,我忙着女儿的事,已经好久不能去看他了,他生前落寞,生后凄凉,有个人去看他总归是好的,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怨你,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
吕白勉强笑了笑,挥手告辞。
怎么会不怨他呢?
怎么能不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