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教导，一边陪练，单手便能挡下景晏的攻击。好几招下来景晏都未能伤到他，不由得有些急了。
景子初仍然慢条斯理，“你在外学的拳脚功夫太过一板一眼，记住，真正动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
父子二人你来我往，景晏确实是习武的好苗子，逐渐能摸到景子初的衣角了。
景子初没有说半句赞赏的话，只是眼里也带着几分满意的笑意。
凤九离梳洗罢，瞧见那父子三人，不由得勾唇一笑。
“晏儿昭儿，休息一会吧，该用早膳了。”
她走上前去，帮景晏擦擦汗，又帮景昭擦擦手，一转过身，却看见景子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见她一脸疑惑，景子初不满道：“我也流汗了。”
凤九离抿唇一笑，抬起手在他额上擦了擦，他眼里漾着一池清潭，倒影的是她的身影。
九王府，大概是习惯使然，景行天一亮便醒了，左右也无事，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翻来覆去，竟无睡意。
揽衣而起，姜月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景行离开的这些年，她留在七杀堂内管理事务，昨日知晓他回来，却已是深夜，只能今日才来拜见。
见他拉开了房门，一袭白衫松散，墨发微微凌乱，衣角处多了些许褶皱，比起四年前，更添几分随性。
姜月掩下眸中的欣喜，恭敬地拱手行礼：“堂主。”
景行瞧着这满院的花草，好看的眉毛皱起。
“这什么东西？”
姜月忙道：“听闻堂主昨夜回来，属下想着这九王府内实在冷清，便让人赶早布置了一番。”
“撤了。”
丢下冷淡的两个字，景行朝着前厅走去。
姜月脸色一僵，虽有些失落，但还是让人把那些开得正艳的花儿全都搬走。
王府里的下人把早膳备好，大概是吃不准景行到底喜欢吃什么，便做了十几样。
景行对吃食并无追求，只是看到几盘景晏喜欢的，就多下了几次筷子。
姜月走了过来，道：“堂主，弟子们都在七杀堂等着堂主，堂主可要去看看？”
“不必了，以后七杀堂你来管就是了。”
姜月眉头一皱，便听他道：“我那好皇兄给我安排了个户部尚书的职位，我也没精力去管七杀堂了。”
姜月只得称是。
下人们站在一旁候着，只有景行一人坐着用早膳，景行越吃越觉得没意思。
若是往日，景晏那臭小子定然叽叽喳喳个不停，出身皇室，却跟个乡野长大的孩子一样，活跃好动。
想起他们途中经历，景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姜月看得有些发愣，大概是没想到，时隔四年，景行的性格变化如此之大。
意识到她的目光，景行也收了笑容，淡淡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男人嫁了。将来生孩子，还是生女儿好，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姜月一脸迷茫，有些跟不上景行的思维。
“属下只想侍奉在堂主左右，为堂主鞠躬尽瘁。”
景行轻笑一声，“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是啊，他已经不需要了。曾经身为七杀堂堂主，手握生杀之权，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如今大概所有的精力都在景晏身上耗光了，他也不想折腾了。
姜月却是慌了，连忙跪下身来，道：“堂主，可是属下哪里做的不好？”
“你挺好。”景行声音冷淡，“所以，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他看似无情，心思却最是细腻。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懂。
如今也够了，当一个闲散王爷，不想去理会那些江湖纷争，也不想再扰人芳心。
若非与姜月到底有几分主仆情谊，景行也不可能会说这些话。说不定还跟以前一样，直接视而不见。
他站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姜月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目光悲凉。
她知道，她配不上他，她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他能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像以属下的身份陪伴在他左右，姜月也是满足的。
如今，景行却连这个机会也不给她了。
姜月凄凉一笑，说到底，他心里，还是藏着那个人啊……
南疆，一片与世隔绝的幽寂之地。
临近月半，天边的月似乎也格外的圆，在山崖上撒下一片清辉，远山朦胧，乌云沉沉，风穿林而过，卷起他艳丽的海棠衣袍。
陌长玉靠在大石上，吹着风，赏着月，喝着酒。
七年如一日的生活，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如今的习以为常。
陌浅衣将女儿交给封奕照顾，驾轻熟路地来到山崖。
“晚宴还未结束，你便一个人跑到这来喝酒。”
陌长玉灌了口酒，懒懒地扯起嘴角，声音沙哑，“那群老家伙，跟他们没什么好谈的。”
从他接手南疆那一日起，那些臣子各个盯紧了他的王后之位，这些年没少往他的寝殿里塞女人。他们又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陌长玉也处置不得。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陌浅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娶一位王后了。”
“可别，我对那些女人不感兴趣。至于王室传承，不是还有你么？大不了你跟封奕多生几个。”
“所以，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陌长玉漫不经心道：“有何不可？”
“长玉。”陌浅衣道：“我当初答应过她，如果有一日你想离开了，我不会阻拦你。”
她知晓他的心思从来不在南疆，当初确实是强迫他了。
谁知他却是一笑，仿若璀璨的焰火，一刹那闪现出明艳的光芒。
“不必了，南疆挺好。”
没有她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有她的地方，却是痛如断肠。
比起去盛京看他们恩恩爱爱，倒不如躲在这清静的南疆。
陌浅衣不知何时离去，周围安静得只剩下猎猎风声。
陌长玉枕着手臂，看着天边的圆月，恍然想起那年，凌霄宗上，月潭山中，她抱着暖炉坐在亭台前赏雪，却不知，她亦成了他眼中的盛世风景。
星眸泛着晶莹，他闭眼，坠入有她的美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