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子初毫无顾忌地盯着她的背影，深邃双眸漆黑如夜，隐隐闪烁着细碎的光。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护着，是这种滋味。
可能只是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这个人便在他心上扎根了。
凤九离，你说，叫我如何放开你？
早朝已过，老皇帝这会子正在御书房批阅折子，而凤离墨跪在老皇帝面前，身上已经打理干净了，只是似乎一夜未睡，眼眶有些发青，哪怕是跪着，背依然挺直。
老皇帝拿着墨笔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是，来请罪了？”
凤离墨低着头，声音沙哑。
“臣擅自离开北疆，弃十几万大军于不顾，特来向皇上请罪。”
老皇帝呵笑一声，搁下了笔，合上奏折，丢到一边。
“既知如此，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做？你到底知不知道，军中要将擅离职守，会有什么后果？”
凤离墨紧抿着唇，“轻则杖责一百，免去职务，重则斩首示众，株连……全族。”
老皇帝哼道：“看来，你是不怕死了？”
凤离墨重重磕头，“皇上，此次臣擅自回京，全是臣一人的主意，与他人无关，还请皇上切勿怪罪他人。”
老皇帝沉着脸：“怎么？怕我找你妹妹算账？”
凤离墨不说话，可那绷紧的脸却充分说明了他的心思。
老皇帝盯着他看，老眸中忽然划过一道精光。
轻咳一声，老皇帝声音带着几分沉怒，道：“凤离墨，你别以为朕现在重用你，便是非你不可，你不稀罕这戍边大将军之位，想要取而代之之人比比皆是！”
“皇上说得是。”凤离墨丝毫没有半分要求饶的意思，神色说不出的灰败，“是臣擅离职守，还请皇上收回我的大将军封位。”
反正他的小九也嫁人了，他以后，也没有资格再保护她了，便是不要这将军之位了，又有什么关系？
“你……”
老皇帝见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更是来气了。
老眸一沉，老皇帝的眼珠子转了转，语气也变缓了几分。
“凤离墨，只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朕便赦你无罪。”
凤离墨微微一怔，便听老皇帝缓缓道：“只要你娶盈雪为妻，这次的事，朕便不跟你追究了。”
凤离墨瞳孔一缩，立马坚决道：“皇上，请恕臣难以从命。”
“你说什么？”
老皇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皇权至上，而凤离墨不过是一个臣子，竟然也敢反驳他？
凤离墨能感觉得到，老皇帝比方才还要生气，可是要让他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他绝对二话不说，但是要他娶夜盈雪，换来自己的苟活，凤离墨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凤离墨！”老皇帝确实是怒了，夜盈雪好歹也是他的女儿，景子初不喜欢便罢了，他也没有打算将夜盈雪嫁给景子初，可是凤离墨不一样，凤离墨远离京城，固守边疆，接触不到这京城的权利阴谋，所以他才想用夜盈雪来拉拢他。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识好歹，他不仅不跟他计较这次擅离职守的事，还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倒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让他颜面何存？
可凤离墨却把背挺得直直的，任由老皇帝怎么怒骂都无动于衷。
御书房外，站着一抹娇柔的身影，身着烟粉色的衣裙，一抹粉荷抹胸，露出了细白的脖颈，而墨发简单半绾，只插着几根金钗，不显素淡，也不显华贵，与宫中的其他妃嫔倒是十分不同。而她容貌清丽，仿佛初晨白雾中盛开的白莲，吐露着沁雅的芳香，那柳叶蛾眉下，一双明眸仿佛盈着一汪清泉，眼角稍稍勾起，像极了狐狸。
此人便是皇帝近日最盛宠的笙嫔，宫中皆有传言，这位笙嫔怕是狐狸精转世，才有本事将老皇帝勾得夜夜笙歌。
老皇帝身边的总管公公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小心翼翼道：“笙嫔娘娘，皇上在里头见凤小将军呢，劳烦笙嫔娘娘等候片刻了。”
如笙点点头，娇媚的脸上挂着柔柔的笑。
“无事，麻烦李总管了。”
李总管都忍不住对这位笙嫔侧目了。
从一个身份卑贱的舞姬，到现在六宫独宠的地步，李总管好歹也是个人精，要不然怎么可能爬得上这个位置？
在他看来，如笙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未必是坞城太守许蒙，甚至是京城中的某位高官皇室。
要不然，以如笙现在的受宠程度，怎么可能还好好地活着？
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李总管什么肮脏事没见过？
从前有一个美人，不过连着三日得了老皇帝宠幸，第四日，便“失足”跌进荷花池淹死了。
宫里的冤魂数不胜数，又不知道，这位笙嫔背后的人，想把她推到什么样的高度了。
只是思虑之间，便见一抹身影走了出来，脸色沉凝，目不斜视。
如笙瞥了一眼凤离墨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这才跟着李总管走进去。
老皇帝明显气得不轻，现在胸膛还微微喘着。
他想把夜盈雪嫁给凤离墨，偏偏凤离墨这小子不识趣，难不成他还真的能把他杀了不成？
常老将军如今在京城颐养天年，而北疆这一块，一直都是常家在管，可常老将军的两个儿子，也确实不是当大将军的材料，倒是这凤离墨，确实合他心意，偏偏这倔脾气，直叫人想一刀把他砍了。
老皇帝微微阖眸，忽觉得有些头疼。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搭上了他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帮他揉着，声音轻柔，道：“皇上可是又头疼了？”
老皇帝闻着如笙身上淡淡的香气，气息仿佛瞬间就安宁了下来，就连头疼都缓解了几分。
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长叹一声，“还是如笙好啊。”
说来也是奇怪，最近这段时日，老皇帝总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尤其是处理公务的时候，偶尔会头疼难耐，难不成是最近太劳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