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粮草虽然也有危险,历史上也不乏断粮道、劫粮草之类的经典案例,但从总体来说,战争的胜负,多半还是要在战场之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张杨能混到太守的位置,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不过张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他接到袁氏的指令是要暗中阻挠赵力,并且等鲜卑人到了城下之时,还得暗中给予粮草,助鲜卑人速攻河内。
哪知鲜卑人未到,赵力竟然已经携圣旨而来,此事只怕都超出了袁隗的预计,所以张杨一面恭敬的应命,一面思索如何通知袁隗。
赵力见张杨应下,便开口说道:“张兄,吾亦知汝为袁氏门生,吾与袁氏曾有旧怨,此事想必汝亦知晓,然今日之事,乃是外敌入侵,吾之所以将运送粮草之事交托于你,是希望你能明白国家民族之大义也!”
“多谢赵将军点醒!”
张杨站了起来深深一揖后,义正辞严的说道:“我张杨亦是食汉之禄,自然知道忠君之事,将军且放心就是,若粮草有失,请斩吾首!”
赵力点了一句,张杨瞬间想了个透彻,这可不是内斗,而是面对外敌入侵,他张杨要是从中作梗,恐怕自此之后,天下间再也没有他张杨的容身之地了。
要知道汉朝时候还是非常排外的,大汉族情节非常严重,除了刘虞采用了一些笼络策略之外,历史上其他什么公孙瓒、袁绍、曹操之类的,全是采取强硬策略,更不用说汉高祖、汉武帝之时了。
而且赵力和他说起来本是仇人,他自己也曾算计过河内,尽管眭固失败了,仇怨必定已经结下,但赵力和他见面之后,非但没有因此想方设法暗算于他,而是把押送粮草的重任直接托付。
这种堂堂正正,让张杨心折不已,而反观袁氏,虽号称四世三公,却欲陷自己于不义,而且勾连外族,乃是大不义,此举用心之险恶,竟不如一仇人光明磊落。
赵力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使得张杨和袁氏已经离心离德,要是知道,必定兴奋得大叫三声,他见张杨立下军令状,心头暗自欢喜,要知道既然立下军令状,一旦粮草真的有失,那可是真要砍头的。
“好!”
赵力站了起来,抬起手里的杯子道:“稚叔(张杨字),我赵力最敬天下英雄,来,且以茶代酒,敬稚叔一杯,自此齐心协力共驱胡虏,保我大汉一方平安。”
“多谢将军!”
张杨一口饮尽,领命前去安排护送粮草去了,遇到赵力这种热血青年,张杨也觉得自己回到了十七八岁年纪,总有一种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冲动。
“主公,我等真要听那赵力之命,为他做牛做马运送粮草?即便战胜鲜卑轲比能,又能获得多少功劳?大头还不都是被那赵力拿去了。”张杨回到城内,正思考运送粮草之事,手下将领杨丑进来问道。
“哦?不知杨校尉有何建议?”
张杨抬起头来,见是部下杨丑,顺口问道,这杨丑是武将,也有些勇力,和他之前一样,也是亲近袁氏的。
不过经此一事,张杨对于袁氏已经心灰意冷,看得明白之后,张杨自然已经有所决定,心里暗道:“看来是该清洗一番了。”
张杨也是后来的讨董十八路诸侯之一,自然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看了看呐呐无语的杨丑问道:
“难道说杨校尉认为吾上党三千精兵胜过那赵力,欲领着我河内三千兵马前去和那轲比能死战?倘若杨校尉真能战胜轲比能,那就去吧!”
“主公,我……并非此意!”
杨丑一张丑脸涨得通红,上党郡兵由他统领,几年来一次都没有训练过,虽然他杨丑武艺并没有放下,但他也见过赵力手下军士,不要说胜过,真要对阵厮杀,能够做到不一鼓而逃就万幸了。
“哦?”
张杨冷冷的看着杨丑,冷声说道:“那不知杨校尉何意耶?”
“主公,袁太傅曾遣人授命我等,难道主公忘了?再说我等也无需和那赵力当面作对,只需要运送粮草之时,拖延三五天时间即可,此等大雪天气,运送粮草迟延三五日也正常,便是那赵力也说不出什么。”
“那赵力若无粮草,必定大败,吾等乘此机会将此地战事报与朝廷,朝廷必定会治那赵力战败之罪,如此既可不与赵力作对,又能报袁公大恩,何乐而不为也?”
张杨一句话刺激之下,那杨丑口齿倒是伶俐了许多,一口气把他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哦!”张杨冷笑道:
“我明白了,你杨丑和袁公之意,是要我张杨勾连外族,不顾民族之大义,置那赵力于死地,让鲜卑人放马南下,牧我大汉之子民耶?”
“主公,我等只是迟延几日军粮,那轲比能即便南下,也就是劫掠一番,自会回归草原,袁公已遣人和轲比能说得明白,对我上党秋毫无犯。”杨丑听到张杨说得严重,连忙辩解,他也知道勾连外族的罪名一旦坐实,恐怕整个大汉天下都容不下他们,所以也只敢劝张杨暗中作梗。
“呵呵!”
张杨冷笑着看着杨丑,他算是看得透彻明白了,都到了这一步,袁家还要给他张杨留个后门,到时一旦事发,这就是明显的罪证,你说你张杨没有勾连外族,那么轲比能为什么没有劫掠你上党?
到时候,只怕他张杨也就是一颗弃子,即便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啊,张杨心里一阵气苦,他张杨是袁氏门生,深受袁氏提携之大恩,对于袁氏忠心耿耿,这么些年以来,不知孝敬了袁氏多少钱粮物品。
“来人!”
张杨冷笑完毕,轻轻闭上眼睛,看来是该下决断了,赵力虽然看似和他平级,在京里无门无路,却能在满朝文武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带兵的圣旨,这说明了什么?
张杨也不是傻子,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是弄得明白的,而且,赵力调任京师,河内却依然牢牢的把握在他手里,河内的原班人马一个未动,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赵力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主公!”
几个郡府守卫冲了进来,打断了张杨的思路。
“把这个勾连外族的败类拿下!”张杨伸手指着杨丑厉声说道。
“主公,这……”几个守卫犹豫起来。
“嗯!”张杨哼了一声。
“是,主公!”
几个守卫冲了上去,把杨丑绑了起来。
“张稚叔,你……”
杨丑没想到张杨真会动手,而且这架势怕不是作假,杨丑这才有些急了起来,怒吼道:“张杨,袁太傅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么?”
张杨冷笑着:“传我命令,立刻派人围住杨府,一个都别放过,全部杀了,家产充公,就作为此次北征鲜卑之用。”
“是,主公!”一个守卫领命而去。
“你们押着他,跟我出城!”两人押着杨丑跟着张杨出了府门,直奔城外而去。
“报,主公,营外张杨求见,还押着一个人过来!”
赵力正在沉思,刚才接到斥候回报,轲比能已领十万大军南下,有一万多人留守强阴县城,约有三万人马直奔幽州,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就是要直接南下司隶,或者目标河内,或者直接进军京师洛阳。
“张杨求见?还押着一个人?”
赵力有些不解,他之所以还没走,就是担心张杨有些靠不住,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快,请他进来!”
不管怎么样,既然人家求见,必定是有事需要处理,而且还押着一个人过来,这事儿明显不同寻常。
“见过赵将军!”
张杨进了营帐,抱拳见礼之后道:“把杨丑押进来!”
赵力不解的看着张杨问道:“稚叔兄,这事儿……是怎么回事?”
“赵将军,是这么回事……”张杨把原本和袁隗、轲比能如何如何的事情完全讲述了一遍,半点儿也没有保留。
“赵将军,杨险些铸成大错,惭愧,望将军责罚!”张杨长跪在地上请罪。
赵力明白了,张杨不愿沦为勾连外族的罪人,虽然也有不甘成为袁氏替罪羊的成分在内,但分得清民族大义,也算是很有良知的官员了,而且他能押了袁氏之人过来,这就是交了投名状。
“稚叔兄,快快请起!”赵力快步走下帅案,把张杨扶了起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稚叔兄此举,不仅仅是我大汉万千子民受益,亦是救人而自救也,正所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这……”
张杨误解了赵力的意思,还以为如果没有今天此举,赵力会想办法灭了他,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要知道,他目前手里的这点人马,绝对不是赵力的对手,而赵力为了专心对付轲比能,后方粮道稳定那是重中之重,所以想要灭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稚叔兄误会我的意思了!”
赵力笑了笑,让军士把杨丑拖出去宰了,这种灭绝人性的畜生,在赵力的眼里已经不配活在世上。
等张杨颤颤惊惊的坐下,赵力才神秘的说道:“不是我想对稚叔兄你下手,而是力之师门传有一门望气之术,善窥人未来,虽不能及远,然十年之内,也能推算个大概,稚叔兄若无今日之举,十年之内必定死于此人之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