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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归乡(四)

竖日,赵逸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钟,阳光都已经有些耀眼了。

昨晚赵逸尘连打游戏带看动画片,轻轻松松的就玩到了凌晨两点多,愣是没撑过三点大关,也没等到赵鸣霆回来。

“爸,爸——”赵逸尘刚睡醒就满屋子找爸,睡眼惺忪的穿上拖鞋,摇摇晃晃的走在屋子里。

打开赵鸣霆那屋的门,失望顿时写在了赵逸尘的脸上,炕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也没有赵鸣霆的身影,甚至连赵鸣霆回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老爸怎么现在还不回来,难道他不知道我放假吗?”赵逸尘无奈的唉叹了一声:“今天的早饭要自己做了啊。”

活了这么些年,赵逸尘就只会做那么两道菜,煮鸡蛋和蒸鸡蛋,程炳炎曾经嘲笑过赵逸尘如果没有鸡蛋,恐怕就会无法生存。

对此嘲讽,赵逸尘也霸气回怼:姓程的,你恐怕是忘记方便面这种宝贝了吧?

幸好昨天许有容在赵逸尘回家时塞给了他几个土鸡蛋,赵逸尘又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到一袋康师傅还有根鸡肉肠,这下今天的早餐总算有了着落。

赵逸尘刚扯开鸡肉肠,小赛就扭着猫屁股走了过来,在赵逸尘的秋裤上蹭来蹭去,尽显媚态。

“喵。”

看见自己的猫主子谄媚的嘴脸,赵逸尘觉得很好笑:“你个死猫,昨天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今天为了根火腿肠你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喏,只给你半根。”

赵逸尘才刚刚秃噜完方便面,外面就想起了敲门声。

“尘哥,开门啊。”

这声音赵逸尘有些熟悉,可能是因为睡得迷糊了,所以一时间竟没有分辨出是谁,匆匆的用手背擦了擦嘴,也来不及细想就去开门。

“来了!”

门外站着的是他的同学郝蒙汉和卢二。

赵逸尘大喜过望地说:“驴哥,卢二,你们咋来了?”

郝蒙汉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这一张嘴,他本来就长的脸就变得更长了,因为脸长,所以班里的人都叫他驴哥。

驴哥向后甩了甩头,说:“走哇,玩去!”

“好嘞,等我一下嗷。”赵逸尘欢快的答应道。

驴哥是赵逸尘的现任同桌,跟赵逸尘同镇不同村,之前就一直想要来找赵逸尘玩,没想到第一次来就让他找着了。

赵逸尘匆匆洗了把脸,顺便洗了个头发,穿上合身的深蓝色牛仔裤,套了件深红色的连帽卫衣就猴急的往外走。

驴哥看着赵逸尘湿漉漉的头发,惊讶道:“你不擦擦头发啊?”

赵逸尘把兜帽戴到头上揉了揉,然后用手随意的拨了拨,在驴哥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说道:“行了,走吧。”

驴哥目瞪口呆的说:“靠,你真强。”

赵逸尘长腿一迈,跨上摩托车,刚要点火,一旁的卢二连忙阻止道:“别骑,今天道上有警察,管的严。”

不能骑摩托车,赵逸尘就把自己自行车推了出来,那还是赵熠辉高中时骑过的,比自己小不了几岁,赵逸尘把这家伙称之为老古董。

赵逸尘把老古董擦了擦,又给轮胎打了气,骑着它驶出了家门。

三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飞驰,仿佛是三只快乐的小鱼穿梭在风里。清凉的风吹拂着赵逸尘微湿的头发,使他感觉到异常舒爽,情不自禁的怪叫道:

“呜呼!”

正在田里剥苞米的齐大妈听到这古怪的叫声,好奇的往马路上望了望,不解的问了问旁边的李大兰:“哎,李姐,那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忙的时候,咋还出去玩呢?”

李大兰瞅了一眼,言语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那小子是赵鸣霆家的,他家哪里还用干什么活?”

齐大妈若有所思地说:“是赵厨师家的孩子啊,也难怪。”

李大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气,一张破嘴越说越起劲:“你说这赵鸣霆啊,他家里那么多地,他非不种,每年都包出去给别人家种,自己就收那么点租金,守着个破饭店,一年也挣不了几个子儿,你说今年收成这么好,他家的地要是自己种的话,那他还不是发了?”

齐大妈只是木讷的答应,显然是懒得听,可是李大兰却是没意识到,还是自顾自地在说,破嘴好像是机关枪打子弹似的突突突个没完:“归根结底,赵鸣霆这人就是懒,烂泥扶不上墙,还有他那个儿子,学习不咋地,还去县里上学了,你说说这有什么用?这不是浪费钱吗?本来他家就没什么钱。要我说啊,他就应该让他儿子辍学,然后爷俩好好的把家里的地伺候好了,多攒下点钱,过几年再给赵逸尘娶个媳妇,这不是挺好?”

“去县里上学挺好的,没准赵逸尘在那能学好呢?”

“学好?”李大兰鄙夷的一笑,语气里满满的不屑:“不可能,这乌鸦还能变凤凰是咋的?那孩子跟他爹一个样,是个废物!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

齐大妈听的耳朵生疼,但又不好意思叫李大兰闭嘴,只能试探着转移话题:

“哎,李姐,我听说你女儿也在县里念书呢,学习咋样?”

“那当然是贼好啦!优秀!”一提起女儿,李大兰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一张老脸变成了干瘪的菊花。

“我们家若水啊,成绩在她们班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还和老师和同学的关系处理得都特别好,特别招他们班老师喜欢,在知道我们若水转学之后啊,他们班主任那叫一个伤心啊。”

“若水转学了?为啥呀?”

“嗯,以前那个弘毅中学教学质量有点差,我就给她转到了自强中学,那可是全县最好的学校呢。”

“李姐,”齐大妈一脸的神秘,嘴角还有一丝讥讽的笑意:“我咋听说你们家若水·······在学校搞对象了呢?”

李大兰闻言脸色巨变,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强笑着解释道:“咳,什么搞对象啊?没有的事!还不是我们家若水长的好看,那帮臭小子老是围着她转,遭人说了闲话,这不就是人红是非多吗?要我说啊,我们家若水就是长的好看,招人喜欢,随我!”

李大兰最后那两个字“随我”说的掷地有声,险些让齐大妈惊掉了下巴,看着李大兰东施效颦的丑陋嘴脸,险些把今早的早饭给吐出来。

“尘哥,看我,单手。”郝蒙汉撤掉了一只扶自行车车把的手,朝赵逸尘叫嚷道。

“擦。”赵逸尘嘴角一歪,嘲讽道:“看我,不用手。”说着就松开了握把的双手。

郝蒙汉看着赵逸尘这波操作,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惊呼道:“牛逼啊,尘哥!”

赵逸尘座下的老古董的关节处基本都锈住了,连转弯都费劲,在平坦的马路上做到双手离把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在这个农忙的季节,例如季炫阳和程炳炎都要帮助家里忙活,最悠闲地也就是赵逸尘他们三个了,赵逸尘就不用说了,在他五年级那年,家里发生了变故,父母离异,哥哥跟妈妈走了,他从此就跟着他老爹生活,老爹工作也忙,也没多少时间管他,加上他家也不用种地,所以他可以说是非常自由,无拘无束。

郝蒙汉呢,父母都是老师,十分严格,对郝蒙汉的期望也很高,但是郝蒙汉愣是挣脱了父母的期望,让他们失望的不敢再奢望,最后还让他们绝望了,还达成了协议,只要郝蒙汉不在学校惹事就行,结果导致他与赵逸尘一并称为八年一班睡神与觉皇。

赵逸尘偶尔还会在书上画画小人,用以打发时间,而郝蒙汉的书放了半年都好象是刚发的新书一样,原因竟然是这样可以让收书的多给几个钱。

至于卢二,这不是个外号,他本名就叫卢二,他家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他爸爸在外地打工,只有他和他妈妈在家,他妈妈据说是个精神病,赵逸尘曾经在商店里见过卢二他妈妈,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明明是夏天却穿着脏兮兮的毛衣毛裤,看上去就不太正常,每次买完东西就跟商店老板说一句:“赊账。”而赊下的帐由卢二他老爸年底回来结。

有时候赵逸尘也想学着喊一声赊账,但是喊完之后那个俏丽的老板娘绝对会蹙着柳眉骂他一声:“滚。”

郝蒙汉在一家歌厅前停下自行车,朝赵逸尘扬了扬下巴:“到了,就这。”

这歌厅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也没有招牌,只是在墙上贴了张大海报,上面写着“逍遥歌厅”四个字,来证明它是歌厅的身份,海报已经褪色的惨不忍睹,上面拿着话筒的的非主流爆炸头美女面色惨白,活像女鬼,而两条大白腿已经白的几乎是看不见了。

赵逸尘偶尔会从这件歌厅前经过,但却从未走进去过,也没有走进去的兴趣,镇上的人也很少有人来,来这里的大多是一些青少年,在此地喝酒抽烟,久而久之,这里也就变成了青少年们秘密聚会的地点。

郝蒙汉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开门时差点把门把手拧下来,进去之后,赵逸尘左右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好看的,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差,刚进门时就听到了封利的歌声。

赵逸尘与封利认识一年多,关系还不错,虽然赵逸尘有诸多观点与他都不合,但是他们两个依然算得上是朋友。封利可以说是一个花花公子,从五年级就开始交小女朋友,初一刚刚开学就开始追求赵逸尘的同桌,而他的同桌是个花痴,仅仅一周便被封利攻下了城池,两人在班级里偷偷亲吻被赵逸尘不小心看到,赵逸尘以前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当时还被吓得够呛。

不过他们两个不久后就分手了,理由竟然是封利觉得那女生嘴唇太干,亲起来不爽。

郝蒙汉走进封利所在的房间,封利看到后放下了手里的话筒,期待的问道:“咋样,找到逸尘了吗?”

“那他肯定来了啊,我找他他还敢不来?”郝蒙汉看向后面,咧嘴一笑。

封利直接给赵逸尘来了个熊抱,“想死我了,兄弟。”

赵逸尘表示无感,嘴角有些轻微的抽搐,“别整电视剧里的那一套,肉麻死了。”

封利松开赵逸尘,笑道:“还跟以前一样高冷,装深沉,跟我你还见什么外啊。”

赵逸尘的目光越过封利,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女生,这个女生他见过,但是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应该是隔壁班的,留着齐刘海,披散的头发有些蓬乱,应该是刚刚亲热过,能跟着封利来这种地方,傻子都能知道他们是啥关系。

那个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赵逸尘看向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赵逸尘。

赵逸尘把目光看向封利,“怎么着,这是又换了?我走之前你不是还在跟……那个谁在一起呢吗?”

这句话无疑是大煞风景,把封利噎得说不出话来,卢二和郝蒙汉的脸上都露出尬笑。

那个女孩揽住封利的胳膊,娇笑道:“你这兄弟可真不会说话。”

“哈哈,他就这样儿,”封利笑笑,“这家伙篮球打得好,长相也中了,要不是因为这张嘴啊,不至于连个关系好的女生都没有。”

唱歌的时候郝蒙汉和卢二总是不时地瞄一眼齐许晶,她已经整理好了头发,在封利身边规规矩矩的唱歌,看得出来她今天化了淡妆,脸蛋看起来粉雕玉琢的,她不仅腰细,腿也是修长的,而且胸部也有了不小的规模。

郝蒙汉悄悄地靠近赵逸尘,耳语道:“她叫齐许晶,二班的,好看吧?”

赵逸尘不屑的撇了撇嘴:“太骚。”

郝蒙汉:“额……”

虽然赵逸尘和齐许晶没有什么过节,但是对于对待男女感情十分不屑一顾的赵逸尘来说,他和这种略显轻浮的女生绝对合不来,他对齐许晶的感觉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就算是和很臭屁的宋柔风都没法比。

从歌厅里出来,封利坐上了赵逸尘的自行车后座,因为只有他的自行车才有后座,齐许晶在后面远远的挥手,嘴角洋溢着笑容。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郝蒙汉凑到封利旁边,一脸好奇的明知故问道:“利哥,你今天在里边……都干了些啥啊?”

封利一脸自豪的神情,微笑着说道:“也没干啥,就亲亲、抱抱、摸摸,还能干啥啊?干那个?不可能,我今年才十五,未成年呢,别说了,有点恶心。”

赵逸尘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还知道恶心。

“那……爽吗?”郝蒙汉问道。

“那肯定爽啊!”封利说话的时候手还不老实,在赵逸尘的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疼的赵逸尘龇牙咧嘴,差点没把封利一脚厥下去。

这一掐让赵逸尘突然想起了宋柔风,忽然想起来她的练习册还在自己这,要是自己不回去了,练习册要怎么还给她呢?这让他有些纠结。

封利又在赵逸尘的腰上掐了一下,打趣道:“逸尘你这腰挺细啊,比我对象的都细。”

郝蒙汉接话道:“他那是挑食,才瘦成那样的。”

赵逸尘懒得理会他们,还在纠结练习册的事情。

见赵逸尘不说话,封利还以为是赵逸尘生气了,毕竟那家伙有点小心眼。封利轻轻在赵逸尘的腰间揉了揉,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学校里的女生咋样啊,好看不?”

赵逸尘冷哼了一声,“不咋地,一个个的都带着眼镜,一脸的斑,把学习看的比命都重要,还总欠儿欠儿的,跟事妈似的。”

“不会吧?那儿的女生真都这样?一个漂亮的都没有?”

那当然不可能,赵逸尘依稀记得班级里的蓝霏和齐思就很漂亮,但是此时的赵逸尘有些莫名的烦躁,如果不回弘毅中学把练习册交还给宋柔风,那么就会给宋柔风增加莫大的麻烦,自己的良心就算是铁打的也会愧疚,可是他又实在是不想回到那个学习地狱,这是一个要么牺牲自己,要么牺牲别人的选择。

在此番纠结下,赵逸尘的心理有些病态的扭曲,心脏仿佛是被一根名叫“不知好歹”的树藤狠狠勒住,他暗自恨恨的道:都特么怪宋柔风,非要把练习册给我,要不是她,老子现在好着呢!

封利见他不说话,就又问了一遍:“你们班真的一个好看的都没有?”

赵逸尘撇了撇嘴:“嗯,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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