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锐明和正阳来到了航天材料工厂。因为时间实在很早,锐明本想着玫婷会派一名助手带他们进去参观,却不料玫婷亲自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锐明惊讶地问。
“我自己的工厂,我想什么时候来不行啊?”
“不是……”
玫婷转向正阳,微微一笑,“老同学,很久没见了呢,还好吧?”
“哇,你还是那么漂亮啊!”
玫婷大笑。虽然称赞自己美的人不在少数,但听到这种发自内心而又强烈的称赞,玫婷真的心花怒放。
正阳给锐明打了眼色,低声说:“早知道上次就让你把她作为目标。”
这话被玫婷听到了,问道:“什么目标?”
“没,没什么……”锐明憨笑。
在前往废物处理工场的路上,正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盒子,兴奋地说道:“嘿,你们看!这是我昨天无意中找到的,还记得是什么吗?”
锐明只看盒子的图案就记起来了。这是一种很特别的糖果,吃了之后能让人满嘴都是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液一般。虽然好玩,但实在有些恐怖,所以很多家长都不让孩子买来吃。正阳那时候很喜欢玩这种糖,但他妈妈只要一见到,就会又打又骂。后来因为销售不好,这种糖果几乎绝迹了。正阳能买到这种糖果,估计花了不少心思。
锐明随手拿了一颗,放在嘴里。正阳又把盒子递向玫婷,示意她也拿一颗。
“不了,我不怎么喜欢吃糖。”或许,玫婷是真的不喜欢吃糖,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破坏自己美丽的形象。
“吃一颗吧!”正阳笑眯眯地劝道。
考虑到正阳的状况,玫婷没再推脱,顺他的意吃了一颗。
一路上变得十分安静,没有人再张嘴说话。
工场的上方是开放的走道,供人们参观和视察。而在下方,有一些传送带,每条传送带的尽头都有一台空间传输仪。空间传输仪的入口平面是完全黑暗的,穿过这个平面就是另外一个空间了,所以也就不存在看到里面是什么的说法。可能是时间还早的缘故,传送带运行非常慢,不认真看还以为没在动。一些被压缩成小正方体的物体,正往空间传输仪的入口送着,这是生产过程中产生的极高浓度的废物。
正阳趴在栏杆上,仔细地瞧了又瞧。锐明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就跟你说嘛,这哪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满足了吧?看完我们就回去了,等会人家来上班,妨碍人家。”
正阳看了看手表,眼神有些迷离,道:“再看一会吧。”
锐明无奈,只能随他。锐明发现,正阳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出神,可他瞧过去,觉得那个地方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正阳又看了一次手表,转过身对锐明说:“好了,差不多了。锐明,我刚刚发了一封邮件给你,记得查收。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邮件?为什么给我发邮件?”锐明前一秒还在纳闷,下一秒他就意识到正阳有问题了。可当他反应过来时,正阳已经突然跳到栏杆上,然后一跃,纵身向传送带游去。
玫婷惊叫一声,而锐明则本能地想跳起来抓住他——可这一动作并未如愿。就在一瞬间,锐明感觉全身无力发软,玫婷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坐到了地上。
锐明和玫婷顿时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正阳已经游到传送带上,缓缓地向空间传送仪移动。
“正阳!你给我回来!”锐明大吼,“我们还有希望的!医学技术每天都在进步,说不定明天就能治好拉卡士症了!你不能放弃!”
“不,锐明,”正阳平静地说,“我没有放弃。这个世界我基本都看了一遍了,也不外如是嘛。我非常好奇,另外一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以前我没有这个勇气,现在呢,我也并不是勇敢了,只是我有这个机会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能这就是造物主给我的恩赐吧!”
“正阳,不要啊!”玫婷也喊了一句,可能她是想大声喊的,但实际上声音没有任何力气。
“你个混蛋,到现在还在那里瞎扯蛋!你说这个世界不外如是,天界你去过了吗?你就不想去看一看吗?玫婷!我们明天就去,可以吗?”
“没问题!我下午给你们买票,包下整艘天城号!”
正阳离空间传输仪已经很近了。他正想说话,突然感觉胸口有股闷气,剧烈地咳了几声,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嘴里喷出。锐明不知道,那究竟是糖果染红的,还是正阳的血液。
“好了。别了,朋友。不跟你们说那么多了,等下别人来上班,去不成就不好了。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特别是锐明,谢谢你。”
正阳轻轻一跳,消失在空间传输仪入口的黑暗里。整个过程是那么自然,那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他就这么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传送带依然在动着,那些废物继续向那个不知名的世界前进。没有任何留恋,无怨无悔。
“啊!!”锐明撕心裂肺地吼着,泪水不住地夺眶而出。
玫婷第一次见到锐明哭,而且如此悲痛。如果她有力气,她真有一种过去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她看了看锐明,又看了看那个空荡荡的空间传输仪,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