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浓再见林初念是在几日之后,她本想视而不见,林初念却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夏雨浓心存戒备:“你想耍什么花招?楚冰山不在,你用不着演戏给我看。”
“不、不是演戏,我是真心来找你赔罪的,我要回水月轩了,可能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来棋腥镇,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也是时候该放下了。”林初念表情真诚,言辞恳切,那双眼睛很无邪,以至于里面的痛苦和不舍都清澈见底。
夏雨浓深知逼自己放下心爱之人有多痛苦,不觉动了恻隐之心:“我原谅你就是,快点起来,女子膝下也有黄金。”
“真的?那共饮美酒可好?当是给你赔罪,也算为我践行。”林初念的眼睛里是很纯粹的欢喜。
其实,不过是个小姑娘。夏雨浓心生怜悯:“不是好酒我可不喝奥。”
“一定一定。”
林初念斟了酒自己先一饮而尽,碗底朝向夏雨浓以示诚意。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信你。”言毕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雨浓姐,你不要怪我那日演那场戏。”
“我之前便说不怪你了,何况我那日也打了你,扯平了。”
“不,雨浓姐,你不懂。我与姐姐从小便爱慕云亦哥,可云亦哥只待姐姐好,年少情根深重,我却只能逼自己小心翼翼的藏好,毕竟他喜欢的是我最亲爱的姐姐啊。”林初念借着酒力,情绪有些激动。
夏雨浓听越生气:“这个楚冰山也真是的,明明无意,却处处留情。”
“其实你也不要怪云亦哥,他待姐姐真的很好。替姐姐煎药,陪姐姐种海棠,只是姐姐福薄…”
夏雨浓觉得心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对别人好,可偏生,那个人又是自己的亲姐姐。她端高酒碗作邀约状:“来,醉一场,忘了吧!”
林初念摇头:“舍不得,忘不掉。你知道吗?姐姐过世后,我曾有意陪在云亦哥身边,哪怕是做姐姐的替代品我也不介意,可他硬是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林初念苦笑一下,仰头饮尽碗中酒,一滴泪在仰头闭眼时流进了头发里。
在碗沿的无数次碰撞下,夏雨浓有些醉了,醒时日光晃眼,周围环境一片陌生。门口立着一人身披黑纱头戴斗笠。
夏雨浓犹疑着喊了句:“林初念?”可声音却沧桑得如同七老八十。
门口之人摘了斗笠一阵狂笑声,声音锐利刺耳:“呵,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认不出我的身形嘛?”
夏雨浓看看自己的手,上面布满沟壑般的皱纹,皮肉皱缩,指甲黄硬。她颤巍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松弛,如同一滩烂肉。她无助地嘶吼了一声,但吼出来的却是苍老沙哑之音:“啊!你个混蛋对我做了什么?”
林初念神情恶毒地捏过夏雨浓的脸把她甩到镜子前:“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你还有资格跟我抢吗?红颜愁你知道吗?老娘用身体在留情阁换的红颜愁用在你这贱人身上真是抬举你了。”
红颜愁是江湖上一味令所有女子都闻风丧胆的恶蛊,色衰而爱驰,无论你多么年轻,只要中了红颜愁,往后余生都只能从耄耋开始算起。
镜中的夏雨浓脸上遍布皱纹,肌肉耷拉下来,眼珠浑浊且暗淡,老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夏雨浓望着镜中的自己如见鬼厉,她抓狂地后退了几步:“酒!酒有问题!你、你也喝了。”
林初念眼神极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实话告诉你,你扶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蛊了,至于那酒,只是单纯的想灌醉你而已。”
“你那日说的都是骗我的?”
“不!那日可是我真情流露,字字情深。只不过,我动不了我姐姐难道还动得了你吗?”
“即便你这样做也照样得不到楚云亦。”
林初念像个被激怒的疯子,一把扼住了夏雨浓的咽喉:“我得不到,难道你这个死老太婆就能得到吗?算了,我何必跟你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计较?简直脏了我的手!”她冷笑着在夏雨浓身上揩了揩手。
夏雨浓躺在地上半天才喘过气来。这句躯体,太老了。
林初念优雅地站起来抚了抚袖子:“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这红颜愁差一点就被种在我姐身上,要不是被云亦哥拦下了,你今天就无福消受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既然他不让我下蛊,那没办法咯,我就只能在我姐的药里动点手脚了。”
“你个畜牲!对自己亲姐姐都下得去手。”
“对你说的没错,但这也是被他楚云亦给逼的!说到底,这个男人真是冷血,他谁都不爱,就连我姐姐死前那个吻都是她自己强求来的,哼!真是可悲啊,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林初念转了身,眼角有些晶莹:“你既听说过红颜愁,定知道解法吧?其实也简单,只要你所爱之人的真心一吻便可,呵,可那个人是楚云亦便没可能了。你好自为之,运气好的话还能再活个二十几年,这房子就赏你了,别再出来乱晃脏了我等的眼睛。”
林初念走后,夏雨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了许久。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