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航0351，驾驶舱。
潭江峰用力甩下VR镜，气不打一处来。
手机屏幕上，他的基地正在逐渐化为碎片，然后汇聚成一个大大的“失败”。
“网络卡了，你们信我。”潭江峰徒劳的解释。
“我不信，除非你吃翔。”
“你吃翔我也不信。”
“xxx你个xxx。”
”你先吃，我们再考虑信不信。”
队友的问候接二连三。
“我在航班上……七代信号不好。”潭江峰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
“泻药，人在宇宙，刚上航班。”
“呵呵……”
“爷笑了，你今年上幼班了么？够三岁了吗？“
他捂脸，不忍心再看，抛下手机向卫生间跑去。
……
说起来，潭江峰一直不知道怎么算年龄。
如果按照地球年算，应该是十七岁，快十八了。
但要是照木星年算，按照那个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住着的太空城算，那他今年快两岁，还是个孩子……吧？
没办法，虽然从小老师就教他们“地球是我们的母亲”。
甚至，他还曾经多次穿着小西装去报告厅，声情并茂的给同学老师演讲；“饮水思源啊，同学们！地球母亲……就是我们的根啊！”
但在他十几年的生命里，一直是在半人马一号太空城，和其他几千万公民一起，很少离开过。
对此，他表示淡定，”地球污染那么重啦……别说现在学业繁忙，其实就算是有时间，我也不会去的。”
这个观点持续到一周前……
他“快支付”中了一等奖，得了地球游的旅费赞助。
这让他面对一众前来看热闹的朋友，不由得感慨，人生的抉择……真是忠义两难全啊。
嗯……
真香。
路上，他凑巧遇到了父亲失踪前的好友——机长雷伯的航班，就被带到驾驶室来了。
……
其实上卫生间是个技术活，半个世纪前一些小国的训练室不合格，于是他们的乘客总是尿的到处都是……现在已经是每个小学生的必修课程了。
突然，一道光芒晃过眼睛，就像是被调皮小孩用镜子照了一下。
潭江峰一惊，猛抬头。
卫生间墙壁洁白平坦，金属接合处呈现淡淡的纹路——什么都没发生。
不对。
他洗了手，皱着眉转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卫生间，好像大了一些。
然而一晃眼，这种错觉就消失了。
墙壁还是那个墙壁，纹丝未变。
……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遗忘到脑后，飞船似乎加快了速度，失重感小多了。
潭江峰走回驾驶室。
”雷伯我提点建议啊，航班可都是有酒水饮料的，虽然咱俩熟，也不能不给是不……”
他正想就舒适度发表点意见，却忽然愣住了。
驾驶室空间前的数十张硕大光幕都成了一片红色，一行大字出现在屏幕上，”无法找到信号。”
雷伯和领航员、机械师三人正围绕着光幕，商量着什么。
”咋了咋了？有逃生舱么？密钥多少？”潭江峰顿时慌了。
”别大惊小怪的……没信号了而已。”
雷伯绕到光屏的后背，“哐”的踢了一脚，毫无反应。
”不应该啊……”机械师皱着眉，若有所思。
”你发现什么了？”
“仪器显示没发现什么辐射出现啊……莫名其妙……太阳没问题，宇宙没问题，飞船也没问题，难道是我们幻视了？”
他们其实不是很担心。
就像潭江峰的手机一样，宇宙里面没有大气层保护，各种辐射干扰千奇百怪，失去信号对这些人来说简直司空见惯。
反正飞船又不是飞机，大不了多飞一会儿冤枉路，没燃料了也不会坠毁……
三人换着踢了几脚之后，终于放弃了这种玄学疗法。
“沈清，你去给后面的解释。”雷伯随口吩咐。
主控台前，女宇航员正拿着话筒，用清脆声音播报。
“……乘客朋友们，宇宙旅途中，经常会发生各种突发状况，机组人员正在着手解决，为您和他人的安全负责，请勿走动……”
她是通讯员，目前发挥不了作用……当播音员也是好的。
潭江峰心说您这安慰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不会事后报告也是“全体成员表示情绪稳定“吧……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不由的眼前一亮。
经常跑宇航的，因为没有重力影响，身材都要更纤长轻灵。
这个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岁数，五官精致，鼻梁挺翘，暗红长发倾泻到肩膀上，侧影美的惊心动魄。
“江峰。”
雷伯以为他吓傻了，寻思给孩子散散心……他走到墙壁边，旋转那个被潭江峰猜测为矢量引擎的黄按钮，微笑说，“驾驶室看风景，比后面的小窗户强多了。”
“那是透明度调节？”潭江峰一怔。
“对啊。”雷伯疑惑，“你们课上不是讲过么？”
“哈，没事，看风景，看风景。”潭江峰干笑。
……
弧形墙壁逐渐转为透明，顿时浩瀚星空映入眼中。
从这里看，太阳只是两亿多公里外的一个光点，点缀在深邃的黑暗中，向周围放出浅白的光芒。但星光很亮，银河就像一抹延展开的飘带，装饰着亿万颗碎钻。
“不错啊。”
潭江峰来到墙壁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能吸收到宇宙里的天地灵气似的。
不过，很明显他和禅意这种高大上的东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利落掏出手机，对着黑暗而神秘的星空，就是一顿猛拍。
“星空这玩意吧，就像是地球上的大漠戈壁似的，一开始看，嚯！多壮观！但看多了，反而觉得枯燥了，是静心养性的好地方……”
雷伯走到他旁边，随口絮叨。
潭江峰嗯嗯应答，换着角度拍了二十几张，又来到另一边，接着拍摄。
他拍着拍着，突然一愣，停下动作，贴紧了墙壁，慢慢瞪大了眼睛。
“雷伯。”
“嗯？”
“飞船工质引擎的喷口，就是那个‘呼呼’冒蓝火的……是在这边吧。”
“首先，真空是没有声音的，‘呼呼’是你的想象。”
雷伯严谨纠正，“其次，引擎喷口是在那里，没错。”
“那……您，您快来。”潭江峰嘴角直抽。
“年轻人不要大惊小怪的。”
雷伯淡淡的笑，走到他身后，还拍了拍他肩膀，准备安慰一下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放心，这么点事，有雷伯在……”
但余光一扫，一双铜铃大眼差点瞪出来。
“……哎呦卧槽，老子引擎呢？！”
……
从这边看过去，飞船的浅银色外壳上，多了一个半径接近三十米的巨大球形豁口，像是被咬了一口的蛋糕。
断口平滑如镜。
而那里……本来是主工质引擎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