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义无奈摇摇头,终究还是跟张生踏上了去往无花门别院的路。
“哎——你说我们这次能成吗?”
“也许能成。”
“为什么这么说?”
张生小小一叹气:“也许那个武老夫子喜欢摆臭架子,但他终究还是性情中人。”
这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喃喃道:“这天似要下雨了,要不薛义咱们改天吧。”
薛义冷哼道:“改天?我薛义可没那么多功夫看他武老夫子摆臭架子。”
张生白眼道:“要是有幸能见他老人家摆臭架子那也是你小子的福分,别人想见还见不着呢!”
薛义:……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无花门别院的门口。
规矩依然,要么从狗洞进,要么赶紧滚—蛋。
薛义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管家,扭头就走。
管家笑道:“小薛公子是来我们这里道歉的吧,那既然如此,这道歉总得拿出点诚意来不是?”
薛义扭过头:“不知你们无花门想要怎样的诚意?”
管家:“这天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小薛公子如果肯在这大雨中站上两个时辰,我便允许你去,你看如何?”
薛义冷哼,“你这是诚心的吧!”
管家忽然哈哈道:“在下早就猜到小薛公子是个只会占人便宜,却从来不低头认错的人。”
“如此以来,那也是我家小姐的福分啊。”
管家说完转身欲进门去。
“等等!”
“我很抱歉地讲一声,你家小姐遇到在下是个很不幸的开始,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福分可言了。”
管家没有回他的话,在一阵笑声中远去了。
张生小声道;“薛义,你真打算在这大雨中站两个小时?”
薛义:“我要让他武老夫子明白,我薛义遇到他女儿那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他女儿遇到我薛义那是天降的灾难。”
这时候,天色骤然转暗,一道闪电忽地划过灰沉的天幕。
“轰隆隆——”
张生抬头看天,“我说薛义,要不咱还是回去吧,我看你这是遭雷劈的前奏啊。”
薛义摇头,“那怎么行!”
一阵骤风突然卷过,两人差一点被扫倒,张生劝道:“薛义,大雨马上就要来了,我们真得躲一躲了。”
薛义还是摇头。
第二道犀利的闪电划过暗空,紧跟着豆大的雨滴如饿狼般扑来,撕咬地人身上生疼。
“轰隆隆——”
巨雷就在薛义耳边,震地他有些眩晕。
张生连忙为他撑起伞,但是伞在大风中根本就撑不起来。
“薛义——”,张生又劝道。
“我觉得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比较好。”
薛义扭头看着他,“你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张生:“没有。”
薛义:“那不就得了,狗洞我是坚决不会钻。”
“下跪也绝对不可能。”
“除非他是我老丈人!”
“哗哗哗——”
雨滴变小,但是雨势还在逐渐加大。
薛义被淋成了落汤鸡。
“呵呵,既然赌气了那我们就赌下去。”
“我薛义,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要让他无花门看看我薛义的决心和诚意!”
张生呵呵:“薛义,你说你这人是不是为了娶个媳妇都把自己变傻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阮云清,更何况你确定他当时那样做就没有目的?”
薛义也呵呵:“张生,你知道吗?我薛义因为某些原因,从小就被人看不起,如今无论他武老夫子是真看不起我还是假看不起我,我薛义首先就不能让他的管家小看喽。”
“还有,那个散布谣言陷害我的人不是很看得起我薛义吗?那我就更不能让他小看了!”
听了这番话,张生瞬间感觉自己心好累。
早知道如此还费那么多口舌干什么!干干脆脆地陪好兄弟淋一场雨岂不是也很快活?
他扔到了手中的伞。
雨越下越大,已经可以用磅礴二字来形容它的气势,薛义张生讲话的声音渐渐被大雨淹没。
两人开始沉默了起来。
这场大雨,似乎没有了停歇的迹象。
也不知过了过了多久,薛义抬头看了看,但他什么都已经看不清。
他眼前的道道雨线已经相互交织融汇在一起,整个人也被湍急的雨水冲刷淹没了,仿佛被卷进了一道巨大的瀑布漩涡中。
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张生诺诺问道:“薛义,我总觉得你刚才有点冲动,你现在是不是该冷静了点?”
“这淋在大雨中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啊。”
薛义回道:“我没有想着让自己冷静。”
张生:“为什么?”
薛义:“因为我想让自己的心一直保持一些冲动,一些温度,不想让它太凉了,太冷了。”
张生:……
大雨中,出现了一把雕花小蓝伞。
媚娘站在雨中,眼角带泪。
薛义转头,笑道:“原来你还会来。”
媚娘:“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薛义:“可我一直都没有看到你。”
媚娘:“因为你的心里没有我。”
媚娘领二人进门,见到了武老夫子,她把薛义甩下就走了,张生有点尴尬,这时候爆米花在一角偷喊道:“张生小娘子,这里、这里!”
尽管很不喜欢薛义送给自己的这个称呼,但他心里毕竟还是得了些安慰,连忙跑走了。
武老夫子坐在藤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
“你今天衣服太湿,我就不要求你换衣服,也不要求你坐下了。”
薛义:“悉听尊便。”
武老夫子:“知道我前天为什么不让你进来,而今天却让你进来了吗?”
薛义:“难道不是您老人家被在下的诚意打动了?”
武老夫子摇摇头,“不。”
“因为你这两次来的目的不同,第一次来是为了巴结我无花门,第二次来是为了向我无花门道歉。”
“而且,这一次,你也确确实实让我感受到了一点诚意。”
薛义:“多谢武老夫子能够瞧得起在下。”
武老夫子慢悠悠得抿了口茶,“我希望你明白,我这不是瞧得起你,是抬举你。”
薛义心中冷笑,“没想到武老夫子在晚辈面前也会谦虚。”
武老夫子:“谦虚不谦虚对我这种地位的人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譬如拿你薛义来说,你放的屁别人一定以为还是屁,而且味道是臭的。”
“可我这个老头子放的屁别人就一定认为是所谓的天地精华,而且味道还是香的。”
“老夫的意思,你可明白?”
薛义:“这个世上从来都不乏阿谀奉承的拍马屁之人,可我薛义从来都不是其中之一。”
武老夫子轻轻把茶碗放到桌子上,“好小子,老夫倒真的对你有点欣赏了。”
薛义:“难道不是抬举?”
武老夫子:“你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薛义:“在下今天没有别的话要说,有些事情,还请武老夫子容在下解释一番。”
武老夫子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你根本没必要说了。”
薛义:“在下必须要说!”
武老夫子笑道:“如果放在很多年前,我绝对认为你这种年轻人是绝顶聪明之人,可是现在不同了,有的时候啊,你这种人真是笨的无可救药。”
“薛义啊薛义,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所谓的感动和坚持在我这种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很多时候,你的坚持,你的感动都只不过是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觉罢了。”
“那些人在外面传我女儿的坏话,讲我女儿的风言风语?他们怕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这张嘴是干什么的吧?”
“放心,只要我今晚一开口,保证明天大街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敢张口提这件事,而且你的生意也会恢复正常。”
“可你知道这件事情我为什么要拖到今天才来解决吗?”
薛义:“还请前辈明示。”
武老夫子只笑而不语。
“既然来了,想必也多多少少准备了点礼物,不如现在拿出来给我瞧瞧吧。”
薛义一犹豫,终究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三千个鸡蛋。
武老夫子嘴角斜斜一笑,手臂在挥洒间三千个鸡蛋全部甩向了薛义!
薛义被打得倒地不起,身上有很多地方都淌着血,尤其是那满脸的血污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他挣扎了好久,才勉强爬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入雨中。
不远处,媚娘嘶喊道:“爹,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武老夫子坐下,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说道:“爹爹这也是为他好,我相信他会明白爹爹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媚娘大吼了一声,扔下伞跑去追薛义,却被他一次次甩倒,然后一个人跌跌撞撞地、眼神木讷地向雨中冲去。
无花门的大长老武修过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武老夫子默默道:“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如果不能体会到我今天这么做的深意,那只能说这场造化与他无缘。”
武修笑道:“看来我当初把掌门的位置让给你果真没有错。”
武老夫子:“我这么做,一是给那个背后传谣言之人一个警告,二是也顺便给他一个台阶下。”
“至于明天,再狠狠甩他一巴掌。如果还有后来,他自然会对今日所做之事刻骨铭心。”
武修又笑道:“我们无花门的掌门果然是有脾气之人,那鼠公公三次把你羞辱地那么惨,你都能忍,可为何这次却不能忍?”
武老夫子冷冷道:“因为这次的人针对的是我女儿。还有,你可别小瞧了那鼠公公,虽然他的修为确实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