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荡着凉风的夏夜,虫声唧唧,月光拂栏而来。寒冰携了一身缥缈的心境,走在竹石小路上,脚步深深浅浅,踩踏处遗落下数片飞花,点点相思。
他捂住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索性坐在了一处竹林下面,开始数星星。
不知为什么,他最近总喜欢数星星。
天上的星星有几盏,他早已数不清,月光洒满了他布笑的脸庞,轻轻地,温柔地就像小情话。
“只可惜,你终究是一朵桃花,我等不来你的小情话,不是么?”
“冰哥哥,我是桃花妹妹,我好喜欢你哦!”
这句话一出,寒冰思绪被打断,噗地喷出一蓬血。
“我说你这个薛老头,才多大个人,竟然有了几分骚娘们的气概!”
薛义并没有笑,他只是问道:“你受伤了?”
寒冰点点头。
薛义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今天早上吐的第一口血被我看到了。”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寒冰道:“我活到现在,早已经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因为我的心一直都泡在黄莲汁里。”
薛义笑了笑,“我理解。”
他坐在寒冰身边,手里拎了一壶酒,啜吟了两三口,问寒冰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喝点酒?”
寒冰夺过酒,猛灌了一口。
薛义道:“你受伤这么严重,这样怕是不合适吧。”
寒冰笑道:“对于我这个病人来说,能疗伤的就是良药,比内伤更严重的是心伤,不是么?”
薛义没有否认。
寒冰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薛义:“这个地方是我先来的。”
寒冰笑笑,“也睡不着吗?”
薛义点点头。
“是因为她?”
薛义又点头。
“从你今天看她的眼神中,我就知道她对于你远远比对于我更重要,不是吗?”
寒冰没有否认,只是问道:“你想表达点什么意思。”
薛义:“你们之间的故事我想听一听。”
寒冰冷冷一笑,“我们之间没有故事。”
“我想你总会有几句想要对我说的话。”
寒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希望你,这辈子好好照顾她。”
薛义摇头:“这不是我要听的话。”
寒冰又道:“一千多年前,我们相识,后来她为了救我而身死,虽然当时我勉强保住了性命,但至今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这一世,可以为她死一次。”
薛义莫名大怒,他将手中的酒壶哗地摔碎,站起身指着寒冰大吼道:“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在我面前秀恩爱,尤其还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寒冰,你真特么无耻!”
寒冰苦笑,他真的不明白薛义在说些什么。
很久很久,薛义才平静下来,重新坐回寒冰身旁。
“今天上城的时候,我抱了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被她狠狠甩了一巴掌,然后她回来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跟我讲。”
寒冰默然道:“嗯,我也觉得你们其实挺般配的。”
薛义冷笑:“可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般配!”
寒冰:“你难道不爱她吗?”
薛义:“爱,怎么会不爱,她那么可爱,那么小性子的女孩子,我第一眼就爱上了。”
寒冰失落道:“那你这辈子要好好珍惜他。”
薛义扭过身,双眼冷冷盯着他,“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寒冰:“对于她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这一世她怎么还会记得我。”
薛义忽然间双泪滴答而下。
寒冰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哭了?”
薛义再也忍不住,“就在刚才,我打算悄悄潜进屋里,向她道个歉,她当时已经入睡了,嘴里不停地喊着一个叫云郎的名字。”
寒冰沉默。
许久,他才言道:“相处这么久,我不相信她对你一点情愫都没有。”
薛义擦擦眼泪,“可一个前世都能让她忘不掉的人,那个人在她心中的记忆该是多么刻苦铭心。”
“对,想当初我把她收为徒弟的时候,还想顺带着把她收为后宫来着,可他每晚梦里都在喊着云郎,让我烦不胜烦,最后干脆打消了念头!”灵木盒开口说话了。
“你给我闭嘴,我们两个人说话什么时候抡到你插嘴了!”薛义怒吼道。
“我怎么不能插嘴了,我是她师父好不好!你们两个要想当我徒弟的丈夫还得经过我同意好不好!”灵木盒愤愤道。
寒冰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薛义把自己的灵木盒取出,“就是这个盒子里的那个人,他之前是仙农谷的谷夫子,因为调戏你家桃花,被白菜发现,后来直接被封印在了灵木盒里!”
谷夫子愤愤道:“什么调戏他家桃花,什么被白菜关在灵木盒里,是那白菜为了夺我仙农谷,故意囚禁了在下好不好!”
薛义又怒吼道:“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他白菜当时不毁你仙农谷,自然有妖王来毁,到时候可不单单是你和桃花遭殃的问题了!”
“这些你以为我不知道,太小看了我薛义吧?白菜再怎么风流,好歹也是个正人君子,敢做敢当,哪像你,一口一个仁义道德,一口一个樱桃小嘴!”
谷夫子气的说不出话,“你、你——”
薛义拿起小竹棍咚咚咚地敲起来,不一会儿敲得灵木盒再也没有声响,便收了回去。
寒冰笑道:“白菜?你说的是那个萧明太子啊。”
薛义一愣,问道:“你认识他?”
寒冰道:“当时我以为自己是仙界奇才了,没想到那萧明太子的资质才华竟不下于我,不过人确实风流了点。”
薛义道:“这些日子我跟白菜师父也有接触,妖王的事情你就不必再去报仇了,白菜师父当时知道了你的遭遇之后,专门跑到魔海涯把妖王的老婆给偷了。”
“据说,那个妖王的老婆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找到,那个几粒米疙瘩豆到现在也还在被妖王到处通缉呢!”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后来,他发现了桃花转世的仙农谷,又不惜代价将她带到白石观,让你们有朝一日可以相见。”
薛义又道:“仙农谷的灵草精华,一部分被白菜封存于仙农谷隐蔽处,另一部分被他带到了白石观,菜园里和白石山荒岭中各有百亩极品灵草。”
“有了这些,你身上的病完全不用担心,从明天开始,我就让桃花儿过来陪你。”
寒冰看着薛义,问道:“你难道不爱她吗?”
“爱,非常爱。”薛义很诚恳地说道。
“可我知道哪些是自己该得到的,那些是自己不该得到的。”
寒冰笑道:“你看起来不像个二十岁的孩子。”
薛义叹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我那个痴情的老爸。”
“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肯用一生时间去证明自己的爱呢?”
“我老爸是一个,你也是一个,所以说,我很羡慕你,也愿意祝福你。”
寒冰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