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那人缓缓向台前走来。
她微低着头,又戴着素白的面纱,使人只能看见她鸦青的及腰长发,顺滑如瀑;她着一身收腰的层层叠叠的纯白舞裙,如云似雾。
一时涟漪阁的仙岚厅很静,几乎所有的人都盯着摇光台上看,只见美人白的近乎与身上衣衫同色的手轻轻地放在素白面纱上,众人的呼吸一窒,马上就要看到倾国倾城的脸庞了。
然而那几近完美的手却与众人作对似的,轻按在微扬的脸上,迟迟不动作。然而仙岚大厅还是没有声响,声怕吓走台上如仙临凡间的人。
忽而不知是何处响起铮铮琴声,只一声,那台上原静站的人却忽而把按着的手收缩,迅速一扬,只见空中扬起一抹白,随后那人动了。
该如何形容那舞呢,真真像某位李姓诗人所言:“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那每一次的水袖翻飞,是蝶翅的轻盈,似鸟儿的翅尖挥动,每一次的回旋踢踏,都带着柔美和力量,既不显得孱弱也不显得莽撞,那是多么完美的恰到好处,不该柔一分不该刚一寸。
配着时而轻缓时而铿锵的琴声,那台上的人旋转飞舞,似仙似雪。一曲已毕,不知从何处传来掌声,惊醒了尚在回味的人群,源源不断的,热切的掌声此起彼伏。
待舞者停下并面对着众人微扬着素净的脸,大家才来得及看清楚那人的脸。几乎是一瞬间,仙岚大厅内又恢复了宁静,人们甚至连呼吸都轻了。
那样风华绝代的一张脸是笔墨描绘不出的艳与雅,那样卓然的气质,泠如高山雪,那身姿曼妙绮丽,即使眼前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
今夜涟漪有一舞,惊鸿游龙之景,今夜有一佳人,倾国倾城。自舞起的那一刻或者更早,谁人不心动。
有些缘分就此种下,勿问因果。
坐在仓山雪雅间的周和一时有些感慨,万种情绪在脑子里闪过,最终她却只是点了点头,“这丫头更甚当年的齐姨。”她心道。
二楼某个雅间,一身红衣懒懒地躺在铺了白绒躺椅的男子,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暗光一闪,诱人的艳唇微微上挑,站他旁边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知道他这是主上感兴趣了。
二楼的另外一个雅间,正翘着腿坐在圆凳上的另一个红衣男子放下了自己一直用来观赏自己的小镜子。“靠,这世上竟然有人比他更好看!”他忍不住惊叫出声。
花魁自然落在了苍颜身上,根本不需要搞暗箱操作。
接下来选男子是最令厅内的一帮子人心动的。毕竟厅内多为女子,女子再好,舞得再美,到底少了吸引力。
那些或年轻白净或儒雅沉稳或朗眉星目的男子,每每一出场总要引得在场的人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有才貌双全的或才艺不佳而容貌出众的,下台时都博得了不少娇艳的牡丹。
轮到又一个压轴上场了,具涟漪阁前言所传,该是公子季雨。传闻季雨公子善琴棋书画,温和有礼,品貌无双。
季雨亦是一身白衣,然而不同于苍颜的是,他一身气度,且如月华醉人,他抱着琴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上摇光台,那样潇洒自如,单单这从容的气度就已超过许多人。
他已在台上,那张脸庞仿佛是被月光洗过又或是是月色本身,那样温暖和宁静,他望着人时眼里的温和亲切,色泽浅淡的薄唇微微上扬,象牙白的脸蛋上稍陷的梨涡都让人止不住地沦陷在那张温柔的网里。
只见他将手中的琴轻轻放下后,又缓缓地坐在放了琴的桌子的旁边的凳子上,他轻轻地将那双几乎苍白的手放在琴弦上。
那双手,手指纤长,线条优美,是再适合不过弹琴的了,他的手只是轻拨了一下琴弦,那琴便发出悦耳的声音,待他试好音后,听觉于视觉的盛宴开始了。
懂音赏雅的人听那悦耳的琴声,一介俗人却是看那人温柔的笑,看那人漂亮的双手在琴弦上翻飞跳跃,如看彩蝶戏于花间,赏心悦目正是如此。
台上的人将琴弦轻轻地压了压,一曲已毕。然后那张淡色的薄唇张开了,在安静的仙岚厅里只听见他温软的声音:“在下季雨,才疏学浅,不知在场的客人中有谁愿意上来,与季雨下一局以解寂寥?”
美人相邀,又是那样软和的语调,又有谁能抗拒呢。更何况可以借机在美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学和魅力。
于是一时有许多自诩棋艺还可以的人纷纷示意愿上台一搏,而那些纨绔子弟只能暗自懊恼。
人是一个一个的往台上去的,也是一个一个低着头的往台下走的,每有男子或女子羞恼地道:“我输了。”的时候,季雨总是起身朝那人微微一笑,那双柔和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那人,柔声说道:“只差了半子,是季雨侥幸。”
容貌那般出众的人态度那般温柔,纵有天大的气都是会消了的,更何况不过是技不如人的羞恼。
每每见人下台,厅内楼上的人总有更强的征服欲,只是看着那月牙白衣衫的男子次次起身予人安慰,终是不好意思再上台,都待日后再慢慢约公子季雨吧。
毫无意外的,公子季雨面前的牡丹又多又名贵。待那名“陋容小侍”即将宣布季雨成为本场实至名归的第一时,突然从二楼传来了极其洪亮地一声:“慢。”
台上的人有些怔愣但还是安静地和台下的人一起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耐心地等待下文。
只见二楼有一红衣墨发的男子沿着梨花木的楼梯,一阶一阶缓缓走来,那走动间的风情端得是勾魂摄魄,靡丽妖冶。
他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狡黠又灵动,那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淡粉的唇,似粉樱开至最盛的美丽与颓靡。
他就那样含着暧昧的笑容,缓缓地走上台,走到公子季雨的身旁,然后有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我家公子意欲卖身与涟漪阁参选此次花魁竞选,还请涟漪阁主事的掌柜出来一见。”
听到这道声音,众人才发现那红衣妖娆的男子身旁还有一个蓝袍的男子。有些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已经获得了所有的关注。
黄玲珑听到这,那还用小厮通报,她自己一早从摊着的椅子上蹦起来,检查了仪容后火速奔向摇光台。
她边奔还止不住想:“这是哪里派来砸场子的人才!”
而仙岚厅里的人一部分为季雨公子感到可惜和愤怒,人公子季雨,招你惹你了,非得在最后关头捣乱。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悄悄地看一眼那红衣公子又悄悄地看一眼那白衣季雨,面露纠结之色,给人感觉,那人像是在纠结去当朝中大臣还是回家继承家财万贯的好,说白了,两者都和她们没啥关系。
季雨和那自称陋容的小侍倒是不骄不躁地,甚而还吩咐跑堂地给人搬上桌椅并好茶,又上了些点心瓜果。看着不像是要争锋相对的对手,反倒像招待远方来的客人。
那红衣公子身边的蓝袍侍从,极其自然地自身上掏出了一条白娟,麻利地对着那张本来就光亮的竹椅擦了又擦,直到红衣男子走向椅子,那男袍小哥才停下来,然后恭敬地站在红衣男子的身后。
季雨见此好脾气地笑了笑,等到红衣男子坐下后才缓缓坐下,两人才刚刚坐好,黄玲珑就来了。
涟漪阁的离从楼梯到摇光台的那一干子人只觉眼前晃过一片金光,啥也没看清楚,她们都禁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站得或者坐得太久了,眼睛都冒金光了。
事实上是我们金灿灿的黄玲珑黄大管事闪亮的出场了,真的是闪亮,闪得人头晕眼花的。
待这仙岚大厅的人都闭了闭眼,再往摇光台上看,只见着一个黄灿灿的身影来到那张坐了一白一红的桌子旁。
那小侍从早已退下,只有白衣公子坐在位置上不动,但是朝那个黄灿灿的身影笑了笑,然后大厅里又流淌起他温软的声音:“玲珑姐你来啦。”
来涟漪阁的,没有谁不知道主事的是黄玲珑,因而现下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者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中并无疑惑。
有些懂行的窃窃私语道:“快看,那个就是齐老的关门弟子黄玲珑,听说齐老说黄玲珑乃唯一可继承他衣钵的弟子。”,“你说的是哪位齐老?”,“全周朝还有哪位齐老,自然是那位。”
黄玲珑无暇去关注这些议论,她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稳重面前这位红衣公子,成功地完成安和王的要求才是正事。
她跟季雨打了声招呼,然后淡定地说道:“你几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季雨闻言点了点头,优哉游哉地下台了。
自始至终,那个红衣靡艳的男子都只是摆弄着自己那双修长的美手,不说话也不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