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念尘跟随奕千秋,终于来到了村子的中央。
这里没有房舍,只有一片高高隆起的巨大土丘。土丘四周被一拳苔藓斑驳的巨石围绕起来,巨石缝隙中长着一些杂草,再向上,就是寸草不生。
凡念尘抬头望去,土丘的顶端,是一株高大的枯木。
它高有三丈,从外形来看是一株桃树,却只有几根最为粗大的枝干还存在着,焦黑扭曲的树皮上,也尽是雷劈火烧的狰狞疤痕,仿佛是遭受了无尽的磨难一般。
最为明显的,是九道贯穿的裂口,直接将桃树对穿,仿佛要将它彻底肢解一般,留下了九道狰狞可怖的疮疤。
裂痕周围,还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毁灭气息,就算经过无尽岁月的消磨,也不减丝毫。
明明是最为生机勃然的时刻,明明是桃花肆意争艳的时刻,在这里,这一片小小的领域,凡念尘却感受不到一丝生机,有的,只是生机断绝,前路破灭不尽萧瑟悲怆之感。
就在这里,仿佛阳光都变得黯淡,清风都变得凌冽,就连凡念尘的心境都微微感受到一丝悲伤。
他神色安然,闭眼沉心,没有抵抗,反而是自然而然的融入那股悲凉的意境之中。
这被一旁的奕千秋看到,他露出了一丝微笑,微笑中还充满着期待。
你,是不是那个有缘人呢?
……
凡念尘的意识再发生变化,在这种过程中,他对那种悲凉的意境有了更深的体会。
那种悲凉,是一次次被重伤的体无完肤痛,是一次次承受失败的苦,时一次次被磨灭希望的恨!
还有什么?
凡念尘更深入的去感知,他能感受到,不只有悲伤,还有…还有一颗坚持不懈的心,一颗不屈不挠的心,一颗于永夜之中追寻光明的心!
整个世界都光怪陆离,凡念尘仿佛失去了五感,又仿佛超脱了五感,用一种全新的奇特方式观察着外界,却也承受着改变感知方法,所带来的无尽压力。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方式,就算是毅力超群者,也会瞬间崩快。
但这对凡念尘只能算是和风细雨了,他放空心神,细细感知一切,一切却又纷繁复杂,毫无逻辑。
外界的他也只是微微皱眉,随即闭目走向树下,盘膝而坐。
奕千秋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果然的大势将至吗?或许他会成功?
以奕千秋的眼界,再经过三天接触,他可以看出眼前少年的惊异风采,一言一行,一神一色,世间少见…
想要看的更深,却无法看的更加透彻,这都让他那万古无波的心境都有几分震惊。
……
不知许久,凡念尘仿佛在一片朦胧之中,听到了一些话语:
“这就种下了,真的会长出来吗?”
…
“看它的造化了,它融合了所有种子的精华,也是世间最后一株了…”
…
“还不是大哥你,一怒之下直接毁了瑶池仙宫,却光抢了一堆桃子出来…”
…
“老四,你是皮痒痒了…”
……
像是一群人在谈天说地,嬉笑交谈,却又朦胧仿若梦境。
紧接着,凡念尘就感觉整片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然后,就是慢慢无边的等待…
慢慢黑暗,不知何时是个终了…唯一能做的,除了等待,就是等待…
这是能把人逼疯无数次的痛苦折磨,凡念尘却把这当做对心境的磨练,也同时感知着那新生的的生命。
又不知许久,一缕光芒照入了黑暗,就去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在一声惊蛰春雷声中,一株嫩芽破土而出,贪婪的观察着外部的一切,努力的蓬勃生长。
凡念尘的意识就附在这株桃树幼苗上,共享着它的往昔,经历它所经历的。
它用那掌控的并不成熟的意识,扫过十万里山河,观察着草木鱼虫,山川湖泽,飞禽走兽,还有那些智慧物种。
一株幼苗而已,却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可见岂非凡品,而是天地之奇珍,世间之灵种。
昼夜更替,春秋更迭,山河变迁,沧海桑田…它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观察着,凡念尘也陪同它一起。
他感受到了一种庆幸,这也是一种机缘,一种对自己来说,最为珍贵,最为无价的机缘…这对他的道途,益处无穷。
他该感激对方。
……
光阴在流逝,幼苗也在不断的成长,它长的很慢很慢,却也终于长到了枝繁叶茂,花开烂漫的那一天。
以它为中心,周围广袤的土地上,生长起了繁茂的桃林,并且不为外界损害。
春日最为明媚的春光,伴随着和煦的春风,仿佛是来自上苍的祝福,一起拥入这片无边的桃林之中。在绚烂的花海之中,掀起阵阵粉红色的波涛。
桃花于虚空绽放,飞舞于天际,将天空染为诱人的桃红,宛若赤霞化作帷幕披挂于天地。
它就静静的伫立在一座小丘之上,妖娆炽盛的花朵让它略显抚媚,却更多清灵与圣洁。
因为它的主观意识,不想被外界打扰,所以它存在的领域,就开辟出了一个小世界,少有生灵能够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也只有被它认可的生灵可以进入。
漫漫岁月,有神仙眷侣在此举案齐眉,共伴此生;有逍遥散人再次饮酒望月,潇洒自在;有隐世高人再次明心悟道,参悟天地;有知音好友再次吟诗作曲,高山流水;有落魄大能在此放下一切,安然而终…
有太多太多人,太多太多事,在凡念尘眼前流过,在岁月长河中流逝…
观尽世事沧桑,见证日月沉浮。
它的意识感觉,这就是它的生命,就让平静一直延续下去吧…
它认定了,这或许就是它的命运…
“轰!”
可突然,空中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转眼间的无尽空域便被滚滚雷云充塞,遮挡了骄阳,染黑了山河,压抑了天地!
雷云之中,雷浆翻涌,磅礴浩瀚,一片黑暗的天地,只有在那慎人的雷光乍现之时才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天地风雷涌动,沉雷轰轰作响,如若上古雷神的咆哮,让天地山河颤抖!
桃树的精神一震,从那无尽雷云中传来的恐怖毁灭气息,让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
而凡念尘的意志也顿时一紧,雷劫将至,这是它“陨落”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