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渐渐幽暗的营帐中,一团跳跃的火焰闪烁着昏黄的光芒。
地面上铺着干草,十几张床被都铺在干草上,分别排列在营帐两旁。
营帐里揉杂着各种味道,怪异难闻。饭菜的味道,衣服鞋袜的汗臭,还有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
在火光的映照下,彭成看见营帐左边中间的地铺上有人趴着,下身盖着衣服。
“刘猛兄弟。”彭成这一声喊的十分亲切,快步走了过去。毕竟如今除了牛大壮,自己最能信任的,也只有刘猛了。
彭成满怀期待,却又不忍心看到刘猛的惨状。
“滚一边去,老子烦着呢。”刘猛似乎心情不好。
“刘队正,四爷回来了”,彭成身后的人小声说。
“什么?四爷!彭成!”刘猛本来像一条死鱼一样,趴在床上,一听到彭成回来了,顿时“死鱼翻身”,“扑腾”起来。
“唉…唉…老子的屁股。老彭?真是你!”
“对,老刘,我回来了,你这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好些了吗?”彭成蹲下。
“嗐,没事,死不了。老彭,你回来就好,你一回来,兄弟们在上面就有人说话了。”
光线虽然昏暗,但也能看得出,刘猛一个大汉,被疼痛折磨得精神萎靡,毫无生气,看到彭成才勉强有了点活力。
“老刘,让我看看你的伤势。”说着,彭成伸手去掀开盖在刘猛屁股上的衣服。
“哎,老彭,别,别,我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多兄弟在呢,老彭,四爷……”刘猛想去阻止,但无奈趴在床上,没有彭成手快。
彭成掀开被脓水血迹浸染得斑驳陆离,迎面冲来一股恶臭。
衣服下,没有一块皮肤颜色正常完整。皮肤青紫,血液淤积,有的伤口结了大块的暗红色血痂,而有的还流着黄浊色脓血,满目疮痍,惨不忍睹,令人作呕。
彭成实在无法再看下去,“今天敷药了吗?不是两周前吗?怎么现在还这样?”
“老彭,要什么药,小伤,不碍事的。”
彭成转过头,眼神中透露出凛冽的寒光,身后的众人支支吾吾。
“那个狗娘养的旅帅说,就打了十几军棍,要什么药?”
“陈敬忠倒是送了点儿,那点哪够用啊,早用完了。”
“四爷,这兵,不当行吗?在山寨多潇洒,来这儿受这窝囊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月来压抑的不满,抱怨,懊悔,各种情绪喷薄而出,营帐里瞬间嘈杂起来。
眼前几乎无法动弹的刘猛,身后各种抱怨的兄弟,这些人都是跟着自己,相信自己才参的军。可自己呢,当初是为了早日摆脱山贼,求个安生,听到能有个官职,才参的军。
自己一直以来,心里只有自己,也只想着自己,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接受穿越这个事实。好像自己是在玩一个大型网络游戏,NPC生死与否,自己从不关心,剧情如何发展,自己也漠视不理,自己升级变强就行,那管别人生死,世界兴亡。
于这个世界,我只是个过客,路过看看就行,又何必亲身参与?
彭成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造成的后果竟是这样的自私自利。那一声“四爷”,看似风光,其身后竟也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彭成自责不已,心里充满了内疚和懊悔。
“老刘,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众人让开一条道路。
“老彭,老彭......”
彭成走出营帐,外面围坐吃饭的人群,抬头瞅了彭成一眼,眼神中很是不屑。
彭成没有功夫理睬他们。
原以为一个帐前参军是很大的官,现在才知道。这参军,没有具体的职权,不管人不管事,就是一个参谋,只因在帐前出力,比一般军士地位高些,但显然比不上旅帅,都头,押衙等。
彭成也不由得后悔起来。
夜幕渐渐拉起,太阳暗红色的余光倔强地拉着天边的一角。
经过询问,彭成找到了军医的营帐,那人看到彭成的胸牌,简单问了几句,彭成应对了几句,他就给了彭成一小包金疮药。
“彭参军,省着点用,这药金贵着呢,普通兵士流点血,破点皮,我可不给。就是小押衙,小虞侯来了,不给点什么,想都别想。”
彭成连忙感谢,说一定会在各位将军面前说些好话。
随后,彭成又快速回到了刘猛的营帐。
天色已暗,军营里都燃起了火把,除了巡逻的兵士,其他人经过一天的操练,都早早休息。
一路上,彭成时不时就会被拦下盘问,但毕竟是个参军,夜间巡逻的兵士,守卫出口的卫兵不敢多问。
彭成好不容易进了刘猛的营帐里,只见里面围坐着十几个人,他们都在等彭成。
“四爷”
“四爷”
彭成点头示意,随后走到刘猛旁边,给他撒上药。
“嘶……”
随后,彭成把药放下。转过头来,只见在座的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兄弟们,是我对不住各位了。”说着,彭成起身行礼。
“老彭,你这是干啥?兄弟们都是自愿的。”刘猛赶紧招呼人制止彭成。
“老刘,诸位兄弟,放心。这口气,我会给你们出。万雄寨虽然没了,但你们的四爷还在。这在军营里,不比在山上,规矩多,是我们错了,我们认;但不是我们的,硬要给我们使绊子,让我们背锅,我可不答应。”
“四爷说的对。在这儿咱们更要团结在一起,这一根筷子容易断,这要撇一把筷子,可就要费电力气了。”刘猛附和道。
众人纷纷点头。
“四爷,虽然你跟我们不在一起,但你还是我们的四爷。你说什么,我们都听。当初在寨子里,是你出计谋打败了官军;老大和二爷内斗时,也是你和牛三爷稳定了局面,我们信你。”
营帐里的人也都同意。
“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是看做的事,当初的四爷是四爷,可穿了官服,可就不一定了。”
“谁说的!”刘猛大喊。
“我说的,刘队正,你也用不着生气,这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彭成向后望去,果然还是先前那个质疑自己的人。
他的怀疑也有道理,彭成虽然很气愤,但也不好说什么。
“你放屁……”刘猛骂道。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个人的厉声训斥。
“干什么呢?啊!怎么晚了,围在一起,想聚众闹事吗?队正呢?快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