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龟张嘴打了个哈欠,半搭着眼皮懒洋洋说:“还算是有点本事。”
汉子身形一晃,再看,他已经置身于新和小凤凰的战场中。
应该说,是“前”战场。
于新由于冲过来之时小凤凰已经落地,因此他没能看明白,其实站在地上的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小凤凰是靠着自身硬件实力,强行停留在空中跟他作战。因为这里是距离弟弟最近的地方,所以小凤凰才耐着性子没有挪步。
又因为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战,小凤凰的实力大打折扣。加上“贵竹”定下的规矩带来的限制,小凤凰的实力几乎发挥不出十之一二。要不然,凭借一个刚刚正式踏入六层的于新,根本做不到跟小凤凰缠斗这么久。
汉子站在边缘,伸着脖子朝下方探头探脑。他的眼力极好,但架不住这里是“贵竹”,有其规矩所在,汉子根本没法看清楚超过三层之外的事物。
可于新跟那只小凤凰,早已掉出三层开外了。
汉子只能遗憾的收回视线。末了,没等他转身往回走,就见他忽然抬头朝天上看去,摘下斗笠,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各位祖宗好,这其实就是两个小辈的小打小闹……哈哈,不错,就是那只小凤凰又来找弟弟了。可这一次来我这一层的年轻人心性不好……是是是,您们说得对,是我想看看那小子有几斤几两,这才挑动他去跟小凤凰单挑的……我觉得应该没事,您们瞧,搞出这么大的事,我齐知言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草!!!”
边缘的虚空中,一条鞭子蓦然抽出,直接将汉子齐知言狠狠抽回那“问心镜湖”。似乎是因为汉子那被抽飞之时吐出的心声,鞭子骤然拉长,又是一鞭重重落在齐知言身上。齐知言落入“问心镜湖”,一落千丈,湖面却相当平静,只有齐知言落入时的水声、以及道道波纹。
鞭子消失之后,小乌龟不太厚道的笑声充满了这一层天地。往上数层天地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大笑声。
“好你个齐知言!胆敢骗你祖宗,现在可知‘报应’二字如何写?……”
“何谓‘报应’?这便是了!……”
“齐知言,你能保持这么久初心不变,倒也算是个能耐人!难怪你多次坏了规矩,‘贵竹’却甚少出手处罚你……”
从湖里冒出头来的汉子,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些话。他只是甩甩头,伸手用力抹了把脸,手上紧紧抓着那只小乌龟。
那小伙子做到了对他的承诺,那他齐知言也必定会做到对人家的承诺。
……
于是,等于新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从那鸣叫声中醒来之际,他发现自己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又听到耳畔哀鸣惨叫连连,他勉强在迎面扑来的劲风中扭了下脖子,眼睛寻声看去。
原来是那只小凤凰。随着不停下坠,小凤凰的身形正不断缩水,于新看过去后,它缩水的速度大大加快。等于新从那团小小燃烧着火焰的身影判断出那就是之前跟他打架的小凤凰时,小凤凰的身体猛然爆发出一阵浓烈的火焰,犹如在半空中绽开的一朵美丽火花。
火花很快被劲风扑灭,露出中间那个穿着华丽金红袍子的小孩子。小孩子看不清正面,缩成一团大声呜咽着,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悲凉。
于新控制不住身体坠落,想要在这高速下落中透过劲风看清那小孩的情况,实在有点困难。
但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也让于新忽然感到揪心。离开绍和山后这么久,他第一次想起了阿止。
小孩蜷缩成小小一团,背对着他哭嚎不止——这个背影,让于新想到当初阿止也是这样睡在他的门外,蜷缩起来背对着房门。当然阿止是非常可爱的,她只会偶尔小小的吸几下鼻子,睡觉时也没发出过什么鼾声。
更别提是哭嚎声了。
于新没有多想,他只是遵从本心,让自己手中长刀化为空中一缕白烟,悄然游向小孩,将小孩紧紧缠绕住。大约是有所察觉,小孩的哭声渐止。在于新看不到的地方,小孩张开五指抓住那缕白烟,狠狠塞进嘴里,腮帮起伏极大噬咬着白烟,咬得嘎嘣响。
于新送出那一丝道意之后,就没有再理会小孩那边了。之前还在打生打死,现在会送这一丝道意,还是因为他临时想起阿止的关系。他此时的处境也不算妙,于新眯眼试着想要找到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下坠。
只是没等他找到头绪,他先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大力牵扯着往一个方向飞去,等到这力量散去,他发现——他没有发现什么,他直接以头抢地了。
砰的一声响,于新脸朝下重重砸在地上。他的身体大概是面积太大,倒还只是陷入土里半寸;他的头就有点惨,只露了小半后脑勺在外面。
好在他本来就长得一般,倒也不担心这一砸会让他颜值受损。
等于新从地里把头拔出来,他伸手抹了把脸,还没来得及观察此地的情况,就被身后传来的浓烈杀意给骇得猛地扭头看去——
一身白衣,头戴白玉冠,腰悬细长剑,气质温润,来人怎一个丰神俊朗意气风发能形容?人神共愤的帅气洒脱,以往于新见过的所有人都没法跟这人比。
两人毕竟才刚碰过面没多久,因此于新倒也没费多少力气,就认出这人是谁来。他在被传送到那无凰山之前,见到的人。
看来这就是他第一次传送到达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这白衣男子为何会突然对他起了杀心?
于新盯着白衣男子,白衣男子也在他醒来看去时停下脚步。两人隔着五米远默默对视着,白衣男子身上的气势一收再收,于新看了一会,渐渐额冒细汗。
这白衣男子的修为,只怕不只是浩气七层!
不过他不愿意示弱,哪怕心中再起惊天浪涛,也倔强的坚持跟对方对视,丝毫不肯屈居下风。
白衣男子缓缓抬手,指节分明的大手覆盖住剑柄。
于新想了下,高声呼喊道:“能否告知我,你为何要杀我!”
白衣男子轻笑了声,之前他的笑让于新感觉如沐春风,现在却只让于新觉得背后汗意更甚。他轻声说:“你不知道?那便当个枉死鬼吧。”
话音落,他长剑一出鞘。
雪白虹光闪过,不见其扫过的地面有何变化,但正面对上这道虹光的于新确实感受到了难以言喻压力——仿佛不论他做什么,都没法逃过这一剑的范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于新反而被激起了好胜心。他侧身一滚,右手抬起之际,道意已凝聚成为另一把长刀。
断字刀法第五式,山河表里。
这算是于新所学中最为强大的一招了。可在这一招过后,却不见那虹光有丝毫被撼动的迹象。于新毫不懈怠,接下来就没有去细想他该用怎样的招数,只凭直觉出招。
或是双红剑法,或是断字刀法,更多的是于新偶然间心头一道灵光闪过,随手顺势挥出的一招。
只不过他越打越感觉奇怪:白衣男子这一剑怎迟迟不见他落下?
虹光之外,白衣男子依然站在原地。他抬头看向天际,目光悠远又似乎在看那天际之外。“我沈一宁奉命守在这里,保护凤凰一族最后血脉已有五百年。当初是当着你的面落下这誓言,如今要来阻拦我的还是你。”
“凡有冒犯凤凰者,格杀勿论!”
“为他破这一誓言,又何尝不是在坏你亲自定下的规矩?”
声声泣血,语气是少有的激昂,连带的白衣男子的表情也带上激愤。可他到底是从来都心平气和之人,不擅长生别人的气,也不擅长气别人。
“你到底要我如何是好?”
沈一宁轻轻叹息一声,神情苦闷,剑眉轻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郁气。
“阿宁,阿宁!”
稚嫩的嗓音由远及近,沈一宁寻声看去,一道小小的身影飞速朝这边掠来,不过眨眼便到了他面前。一身华丽红袍的小孩刚过沈一宁的膝盖,仰起头看了看他,在沈一宁开口之前,小孩忽然又哒哒往回跑了几步,这才回过头得意洋洋叉腰看他,似乎在说:看,这样子我就不用把头抬得那么高了!
沈一宁哭笑不得,内心的苦闷因小孩这举动消去不少。
他温声对小孩说:“怎么这么快就跑出来了?不去你最喜欢的火山那里洗个澡?”
“我等下再去。”小孩想了想,说道:“阿宁,我刚才吃了那个人的道意,会不会闹肚子啊?”
沈一宁这才知道他的来意,好笑的说:“你连我的道意都敢吃,不过一个六层修士的道意,怎么可能让你闹肚子呢?”
“那就好,那就好。”小孩一副把心放回肚子里,连连拍着胸膛。他很快又眉飞色舞起来,“阿宁阿宁,我凤加今天总算是见到弟弟了!它总算是从那个小池塘里出来了!不过那个姓齐的老头越来越过分了!不仅不让我凤加见弟弟,还要让那个人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