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商元并不转过头，嘴角却仍带着笑：“逗你玩啊。”
“逗我玩？”郑菲不禁提高了声音，“你是故意吓我啊！”
“呵呵，”韩商元笑得眯起了眼，“我看了那个针孔摄像头，必须要用电脑才能播放的，既然一早就发现了，当然就没什么事。”
郑菲不说话了，撇过了头去，被人耍的感觉的确不好，再多说一句都显得自己笨。她撇了撇嘴，只顾向前走着。
“不过这么隐秘的地方，你怎么会发现啊？”韩商元问了一声。
“以前做中介时有租户发生过这样的事，”郑菲不转头看他，语气也不带着一点感情道，“都闹到中介来了，所以有点概念。”
“哦，”韩商元懂了似的点点头，望着不远处的一排人走过了斑马线，绿灯就转瞬变成了红灯，来不及了。
车子随即川流不息地开了起来，井然有序地谱成一曲都市的交通乐章。
“还好被你发现，不然就真的糟了。”韩商元突然一句。
郑菲依旧不说话，也不知道回复他什么。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却没想到用在了今天的“大事”上，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呢？
“你怎么会去做房产中介？”韩商元停下来等绿灯，“你性格不适合做销售。”
“你不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突然和韩商元坦白自己的落魄，不禁让郑菲有些发窘。
她盯着马路上的车流，有辆公交车上印着气质影星高媛媛代言的珠宝广告，笑容灿烂，露出一排异常整齐漂亮的牙齿。
韩商元又问道：“毕业四年都在做中介吗？”
“没，中介是之前的了，做了两年，后来辞职了。”
韩商元眼见快绿灯了，就连忙问了一句：“都做两年了为什么辞职？”
“做得很不开心吧，就想换一份工作试试，——快走了。”郑菲随便搪塞了一下，便随着人群走去。
韩商元默默地跟在后面，却没有越过她，保持着一个刚刚好的距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怕打扰她此刻的静默似的。
听起来，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好，回忆起往事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失落的情绪说出口。
韩商元不禁暗想，这样的郑菲，会是他希望看见的郑菲吗？
他突然想起筷子兄弟的《老男孩》，想到生活这把无情的刀，已经就这样渐渐地改变了大家的模样。
他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疼痛，为郑菲感受到的无奈和担忧而心疼。他突然认可了她极力想去演电影的决定——她也只是为了想要改变命运而已。
一个成年人最深的恐惧，无非来源于发现自己无力改变命运的事实。
命运的残酷，往往就在于你拼命地想要改变命运时，却不知何时就被命运改变了模样。
明明大家曾经都是有着看似美好未来的学生，可是当你真正步入无情的社会时，你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高低贵贱。
你曾以为自己是身披红斗篷的超级英雄，以为自己是头顶光环的世界主角。
可真正到了尘埃落定、覆水难收的成年人社会时，你才悲哀却又无力地发现，自己原来真的只是个平庸的普通人。
每天挤着公交地铁上班下班，在格子间里做着一堆莫名其妙的报表，每个月期待着其实早已了如指掌的工资，一边吐槽一边却不敢辞职，度日如年。
这其实就是大部分人的一生，遵循于二八定律，群体性的在劫难逃。无论多么努力，总会有那么多的人被命运无情地选中，陷入那百分之八十的沼泽中终其一生。
韩商元看着郑菲弱小的背影，在人群中落寞地挪动着，没有回头，像是奈何桥上一群前去投胎的鬼魂徐徐走着，待喝下一碗孟婆汤以遗忘前尘往事，好投胎到下一世。
他突然触目伤怀，心中一动，纵然人间疾苦万千，他不能一一关心，可是她不一样。
他承认，他认输，他做不到。他不能任由着她就这样渡过忘川，哪怕“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郑菲，牵着她快速走出了人群。
郑菲一惊，低头一看韩商元抓住她的那只手，抬头望向了韩商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