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季农没有应声,季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季农!试练成绩末等,负责看管纽阳后山!”
台下的人笑得更为大声了。
季农仍然没有应声。
季湖回头望向北暄王,季景天高声道:“季农!复命!”
“是!孩儿知道了。”季农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答道,他的情绪消沉之极,为了族考,他已竭尽全力,最后仍然得到这种结果,他也无可奈何。
季景天望着季农,说道:“农儿,等会儿你留下来。”
“是!”
季农抬起头,看到在校场远处的另一侧站着两人,正是季山与樊蔓,两人对着校场中人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举止十分亲密。
季农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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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中天,纽阳山的顶峰赤金峰却依然为雾气所笼罩。
季农与季景天一人一骑,顺着陡峭的山径一路上行。
两人所骑的是纽阳山特有的异兽“鹿蜀”,此兽外貌似马,兽首毛色纯白,兽身上长满虎斑似的斑纹,尾巴赤红似火。鹿蜀比之寻常的健马,脚力更强,能够翻山越岭、日行千里。纽阳山的山路以山腰的玄武殿为界分为两段,山腰以降的山路平缓易行,但再往上的山道则是蜿蜒崎岖,尤其是通往赤金峰的最后百里山道,更是高奇险峻,常人很难登行而上。
鹿蜀攀走在如此奇险的山道上,却是如履平地。
“路漫漫兮……朦朦胧胧……北方星兮……奔属其里……”
鹿蜀发出悠长的鸣叫,其声音仿佛是正在唱乡间的民谣。
季农骑在鹿蜀的背上,望着前方父亲的背影。自他拥有记忆开始,季景天每年都会带他登上赤金峰,父子两人在峰顶登高望远,评点四方。
往年,北暄王带着季农登山时,一路上会询问他的近况,指点他玄功、兵法方面的知识。但今天带季农登山,季景天却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季农能够感到,父亲心事重重。
可是,他自己的心情又何尝好呢。
季农虽然体弱多病,但胸中不乏宏大志愿,他绝不愿这辈子就终老于玄武殿内,在琐碎的家族俗务中消磨自己的一生。
季景天与季农并骑而立于锋顶一处如鹰嘴般凸出的崖边,二人临崖远眺,薄雾之中,暄地山河的轮廓依稀可见。
季景天凝视良久,缓缓说道:“农儿,你看北暄之地,山野千里,富饶繁华,我们玄武家族能够守护这片地方,是堪比旭日之光的无上荣耀!”
季农从父亲的话语中听出了那一份属于王者的自豪,他轻声道:“荣耀属于您,我的父王。”
季农很少用‘父王’这么正式的词语称呼季景天,季景天感觉有异,回头看了季农一眼,随后说道:“守护北暄山河,这既是荣耀,同时也是责任。农儿,你身为玄武家族的一员,同样享有这份荣耀,也同样担有这份责任。”
季农抬起头,说道:“爹爹,我真的是玄武家族的一员么?”
自季农懂事之日起,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中萦绕了许久。平日他惧于父王的威严,一直没有当面提出疑问,今日他接到要去玄武殿任职的命令,心灰意冷,终于大着胆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季农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心中“扑扑”直跳,不知道这么说是否会激怒父王。
季景天沉默了良久,随后淡淡地道:“农儿,有些事实,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而改变。这个问题,你不应来问我是不是,而是要问你自己信不信?”
季景天这一回话,令季农有些诧异,这并不像父亲平常的说话方式。但这回答确实有力解答了季农心中的疑问:“若自己不是父王的亲生骨肉,以位玄功通神的北暄王者,又凭什么亲自带着他登上赤金峰呢?”季农更想起,从小到大,父亲多次运功为他治病的场景。
季农能够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特殊关爱,这种关爱只会在他身上出现,也正因为此,季农经常遭到了季山的冷语和报复。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季农却感到了父亲对自己的“无情”,正是因为这种无情,令季农无法看清父亲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今日,季农想把一切都问个清楚。他大声说道:“爹爹,既然我是家族的一员,那请求您告诉我,我的生母究竟是谁?”
季农从小到大,已经无数次问过父亲这个问题,但每一次,父亲的回答都是一样:“在你长大以后,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季农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等他长大,父亲才肯告知他生母究竟是谁。他曾问过家族中的其他人,但似乎所有人都对季农生母的来历,毫不知情。只有内廷总管季湖,在季农用计将他灌醉之后,含糊地提起,早些年北暄王曾远赴大陆南方很长一段时间,那次归来后,他带回了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那便是季农。其他的,季湖没有再多说。
季农在经历了多次的探查,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后,他只能选择静静的等待。
今日在有些异常的谈话氛围下,季农再一次向北暄王提出了这个问题。
季景天脸色微变,他嘴唇微动,欲言又止。季农看出,父亲不像往常面对这个问题时那么沉着镇定。
季农紧张地盯着父王的嘴唇,不知他是否会说出那个对他至关重要的“答案”。
终于,季景天还是摇了摇头:“农儿,今天仍不是合适的时机,关于这件事,我终会给你一个交代,请再给为父一些时间。”季景天的话中,含有恳求的语气。
季农怔怔地望着父王,他有一种感觉,父亲几乎是准备要告知他生母是谁,话到了嘴边,最后才咽了下去。
对于父亲不告诉他“答案”,季农并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父亲犹犹豫豫的说话态度。
这并不像往日果敢明快的北暄王。
季农皱起了眉头,凝视着父亲的侧脸。
今天,在赤金峰的谈话父子二人,好像都跟平常有些不同。
季农是因为家族任命的安排,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可是,北暄王呢,又有什么事影响到了他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