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者必将相护
仇者必生嫌隙
任何不可令亲者快仇者痛之事
皆是蠢事
——乌鸦王句奉
斑斓石地是丘陵地形,但有一座高山却从这里的东部拔地而起,绵延万里,名叫途安山。途安山是大陆上第五高的山,山顶常年积雪,在冰川雪盖的作用下,山里的各色山原石在挤压和冲刷下,随着发源此地的颠水而下。由于这里水质为坚水水质,那些大石块,刚刚被冲下山,便被坚水打击成碎块状,虽然这里以出产斑斓多彩的小石头闻名于世,但由于这里产出小石子个头都不大,除了铺铺路,装饰一下墙面什么的,几乎没什么他用之处。
斑斓石地还多产巨树,那些巨树拥挤在丘陵之间,将那些散碎的小石头牢牢固定在大地上,尽管颠水从山上下来的水势猛烈,但却被巨树牢牢锁死,一下山脚,就成平缓水势,洋洋大江奔东南而去。由于巨木居多,这里就成了长相朴素,身材矮胖的草木仙子部族的领地。他们在巨树上挖洞作为家室,用树藤编织步梯走廊,连接巨树,形成蜘蛛网般的吊桥网,密密麻麻。正是因为有了吊桥网,那些草木仙子们不管是交易还是串门,来来回回方便了许多。这些小家伙们住在树上,而树底下的那些色彩斑斓的小路又是谁铺就的?这就说来话长了。
说是近三千年前,传奇五行议会初步成立,第一任首位议长金甲部族(独角仙族)的冕冶侯爵要选择五行议会的总部,为此,冕冶走遍了整个大陆,最后将总部定在途安山的雪岭之上。为什么要选这里,一方面,他认为雪洁白无瑕,可以让议员们保持一颗初心不变,而这里雪岭的寒冷,可让议员们时时保持清醒,不至于做出有违规定之事。另一方面,他认为颠水在前猛烈,在后稳定,象征议员们一要有冲劲儿干劲儿,而要厚德载物,源远流长。最后就是看着草木仙子这一和平族群平静的生活,让议员们也要有一颗平常心,时时以和平安定为己任,打击犯罪,保护弱小(尽管草木仙子们并没有他们看上去那么弱小)。
冕冶侯爵虽已作古,但他的这一理念,在传奇五行议会中,至今都没有改变过。通过几代议长和议员们的努力,他们改造雪山总部,将它建立成了一个具有宿舍、食堂、厕所、大堂、会议室、接待室、储物室等一应俱全的山体空间。这跟金冠领主改造的五色山地领主大殿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从时间上而言,传奇五行议会总部在前,领主大殿在后。
此刻链楚大公奔走着的这条小路也是经过了几代议员们人工铺就出来的。
链楚大公本来心情十分沮丧,连在小路上突然出现的四个黑衣人都没有注意到。
“你是……链楚长老!?”而黑铁兽一跃而起,跨越他们之后,地面上传来的一声惊乎,才让他回过神来。
链楚长老!?这是他在梦魇族中的身份,如今,怎么会有人叫得出来?带着疑问,链楚大公急忙拉住缰绳,黑铁兽放缓速度后,转身来到几人身边。
“你们——”
“我们是梦魇,我认得这头黑铁兽。”其中一人掀开头顶的黑色兜帽,露出头顶的一对弯角,他拍拍自己的脖颈,算是打了招呼。
待链楚大公跃下黑铁兽,一脸懵懂地拍拍脖颈回了礼之后,那人才接着说:“链楚长老,你可能不认得我,我是百年前新进的长老,名为杜奇。但我见过你。”
“杜奇长老,我……你们怎么能出来?”说着,链楚大公伸手扯住杜奇长老的衣袖,左右看看,才将他拉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另外几人见状,也都跟了过来。
“你们逃出来的?”链楚大公唏嘘不已,自己已经有近千年没看到过族人了。面对对方足足盯看了半刻钟,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我们是在三十多年前被人放出来的,已经在大陆上行走了很久了。”杜奇长老不卑不亢,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下:”
他示意其他三人摘下兜帽,指着一个中等个子长着五角的年轻人说:“这是我们的五角-星长老,他跟现任族长一角-那吾是亲兄弟。”
又指指五角-星后面的两个梦魇,说:“他们一个叫可乐,一个叫木糖,是五角长老的雇佣。”
然后,他指着链楚大公对三人说道:“这位你们可能都不认识,他就是我们族中赫赫有名的叛徒,也就是传奇五行议会的首位议长链楚大公。”
“我不是叛徒——”听到杜奇长老这样介绍自己,链楚大公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的辩解几乎是吼出来的,但他突然又心情沉重的放低了声音,说:“我知道,在族中,他们都把我当叛徒来看,但我从未做出背叛族人之举。当年,成瘾者-雾螨一心要颠覆这个世界,我虽与他意见相左,但我也一直在关注族人的情况。你们说我是叛徒,但你们可知道——我为了族人受了多少罪?”
他看着四个族人,再次放缓语速,说:“我族战败,界王决定要屠尽我族,要不是我苦苦求情,你们觉得你们有可能站在这里吗?”
突然听说了不一样的版本,杜奇长老原本淡定的眼神有点摇摆了,他反对说:“你撒谎!你不必惺惺作态,本来,我认为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会心有所悔,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狡辩。”
“是啊,我是心有所悔,我悔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当年为了让你们活下来,我光是去麦海面见麦草公爵大人,就不下百十回,好在公爵大人体谅我这老梦魇,才劝说界王将你们放逐,而不是屠戮。我悔的是我心心念念为了族群,至今还为族群牵扯之事忙前忙后,结果你们还是认定我是叛徒!”
“至今还为族群忙前忙后——哈哈,笑话,也亏你说的出来!”杜奇长老依旧不信。
“那好,我问你——杜奇长老,放你们出来的人,可否是一个十分强大的人——你应该也见过他吧?”链楚大公面目之上,开始浮现义正言辞的表情。
“强大又怎么样,不强大又怎么?”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放你们出来吗?你们在大陆行走这么多年,也有所耳闻——如今大陆形式,你们还没有发觉吗?想必那个预言中隐藏的敌人就是他,他在哪里,做了什么事?难道你们没有听闻?如果听闻,你们就没有想过,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在议会收到的所有关于他的情报,皆指向大陆西方,他在那里杀害无数百族原民究竟所谓何事,你们有没有想过?虽然我不知道现任族长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肯定和他达成了一致——你们要知道,我们的族人,迟早是会被他给害死的。为了族人的未来,我天天战战兢兢,光是前往晶熔之地查探封印,我都去了不下十次。那个人已经坏了大陆上的规矩,他引得天怒人怨,已是众矢之的,如果我族跟他牵连下去,这一次,我……”
“谁信你?”链楚大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杜奇长老依旧面不改色的坚持,他打断了链楚大公的话。
“我信!”突然,他身后的五角-星站了出来。原本一个不大的小不点,三十年过去,竟然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虽然个子还有点低,但已经初具地球审美的美男雏形。
“杜奇长老,我信他!”他面对杜奇长老,一本正经地说。
“五角长老,你还小,莫被他的话欺骗了。”杜奇长老也是一本正经。
“不,我相信。”少年说着,从口袋里扯出一个金属项链出来,那是康妮送给他的。他将金属项链拿到杜奇长老面前,接着说:“杜奇长老,你还记得我姐姐吗?”
“你说的是康妮那丫头吧?她简直就是一个神话啊!”杜奇长老做过康妮的老师,对康妮的情况再熟悉不过,那丫头竟然在短短四年多时间,能将旅梦者大陆上所有职业学到全系精专——那种能力,不是谁都会有的。
“对,我姐姐来的时候本是一人,但在我们离开晶熔之地之时,你们也都看到了,那个绿色的灵魂竟然能从我姐姐的灵魂中钻出来——就那一刻,我觉得他必定不是什么好人。一个正常人类,如果问心无愧,必然不会遮遮掩掩,但他却是藏在我姐姐的灵魂中,这一点非常奇怪。”
“你这么说,还真是!”杜奇长老斜着眼看了看链楚大公,微微心中叹了口气。说起来链楚大公在千年前也是一表人才,如今头顶秃了,两只尖角直棱棱地耸立在光头之上,面容看上去也老化不少,眼皮耷拉着,更显憔悴。
“那么,我觉得我哥哥那吾跟那个绿色的灵魂达成协议,大概就是放我族出晶熔之地,我族效忠于他——”
“不行,我们可以补偿他,但绝不会效忠他的!”杜奇长老失声道,要知道作为一个从上古一来一直存世的族群,梦魇一族有他们自己的骄傲。
“我想,这一点,已经由不得我们了。”链楚大公突然插话进来。
“为什么?”杜奇长老看上起,已经淡定不起来了。
“为什么!?我想,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杀戮,那个人肯定会留下百族原民的尸体。但他没有那么做,反而偷偷摸摸掳走那族原民,其目的就不简单了:原民身体中灵魂,乃是最原始的固始能量,这一点要比显宙界地球人类的灵魂强大许多。他掳走原民,想必是为了抽取灵魂,然后制作灵魂容器,扩张自己的势力。这一点,我也是刚才听到小长老说他曾藏身在一个丫头体内才想到的——那个叫做康妮的丫头,因该是地球来的灵魂吧!”
“对,我姐姐是地球上的灵魂。”五角-星肯定了链楚大公的猜想。
“那就对了,他必定和乌鸦界王一样,是一个灵魂法术的拥有者。只有灵魂法术才能是自己隐藏在另一个灵魂体内——那么,对他而言,制造出灵魂容器不在话下。换言之,一个灵魂法术大成者,对我们族人施展灵魂诅咒控制我族人也就有了可能性。”链楚大公入有所思,他又想到关于大陆西方的那些情报,又一个想法凭空而来:“这一点最要命,我想灵魂容器族群除垢者一族估计已经被控制了。怪不得,那些除垢者一族的周游者会攻击同伴。”
“如果这是真的,链楚长老,五角长老,我想我们的行走已经结束,快点赶回晶熔之地才行。”杜奇长老这是真的慌了,他对自己上古留存种族的身份十分自豪,对族人的荣耀也看的很重,这也是他对链楚大公这个“叛徒”没什么好感的原因。如今,误会虽已解决,但一个更大问题已经摆在了面前,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好,我们这就起程,全速赶回族里——”五角-星重重点头,他有必要,也有责任好好劝劝哥哥——希望一切能够来得及。他顿了一下,又邀请链楚大公:“链楚长老,你要一起回去吗?”
“五角长老好意,我心领了,”链楚大公面露难色,但他片刻就坚定起来:“我必须在族外,一旦族中有事,我也能在外面帮衬一下。”
“嗯,您不是叛徒,您是我族的英雄!我回晶熔之地后,必会为你正名。同时,我也为父体给您带来的困境道歉!”五角-星面对链楚大公真诚的说着,还深深地躬身。
“啊,原来你就是……”链楚大公不敢再说下去。
“是的,我父体便是成瘾者-雾螨。”五角-星直面链楚大公,接着说:“我父体当年所作所为,乃是受人蛊惑——我这次出来也已经查出点端倪——那件事跟物女教会有关!”
“物女教会!?”链楚大公想到了一个全是女人的团体:“可她们不是已经隐世不出了吗?”
“是的,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链楚长老,如您有机会,帮我注意下她们的动向。”五角-星严肃起来。
“只要是为了梦魇一族,我链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链楚大公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这一点,让杜奇长老稍稍高看他一眼——或许,链楚长老说的是真的。
“那我们便先回晶熔之地。等到事件有所了结,我们再会!”杜奇长老再次道别,只是再也没有刚才那种鄙视的情绪在里面了。
“好的,一旦事情解决,我会辞去首位议长的职位,回归族群。”链楚大公回答后,五角-星他们四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们消失之后,链楚大公心中的压抑情绪在与族人的对话中得到释放,不由得轻松了许多。他回到斑斓的石子小路上,黑铁兽依旧等在那里。链楚大公上了坐骑,一路向北,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