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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抉择

我不过是一些麦草

却能做很多问心无愧的事情

也算物尽其用了

——麦草公爵图图特

乌树铁堡坐落在乌号之森的中心位置。

它本来就是一颗巨大的乌铁树。它的主干就是这个世界的支柱,它的枝杈就是这个世界轮廓。不过,这仅仅是从象征意义上来说。事实上,对这个世界而言,乌铁树堡并不高大。主干才三百多米的直径,中空的树干只能被用作乌树铁堡的外壁而已,那些从主干上分散而出的枝桠和那些枝桠上所建造的圆形石堡,早已成为了乌鸦王麾下灵魂守护乌鸦们的巢穴——

那群聒噪的守护乌鸦们看上去体型大小不一,围绕着乌树铁堡,或飞翔,或休憩,或进食,或排便……守卫着它们伟大缔造者的领地和秘密。它们源自于缔造者的神识,又反哺缔造者自身一切的力量,不管是神体的力量,还是灵魂的力量。它们替缔造者分担他世界中的一切事物,并且事无巨细,忠心尽责。

每当一千年的神识诅咒降临在缔造者身上,每当缔造者的灵魂不得不被彼世界禁锢而有限轮回的时候,它们便在彼世界和旅梦者世界中显现出举足轻重的作用,从而主动担当起联络通信、守卫防护、征战斗殴等职责。

正是有了它们的存在和协助,麦草公爵图图特才能放心乌鸦王的安危,才能一心一意驻守乌鸦王的旅梦者世界,并带领王下四大仆从种族、传奇五行议会以及百族原民安心从容的在旅梦者大陆上生活下去。

图图特走出铁堡时,那些灵魂乌鸦被惊起,盘旋铁堡上空。它们都认得他,用更加聒噪的尖叫声向他致敬,然而,图图特却没有回应的心思。他慢步走出灵魂乌鸦群居的乌树铁堡的阴影后,转身,看着隐约在乌木之森中的铁堡,呆呆站着。

远处,一只体型较大且长相怪异的黑色大鸟扑飞而来,降落在转身离开的图图特肩膀,张口便问:“老图图,刚才我看到引灵乌鸦了——是不是灵魂之主回来了?关于预言,他怎么说?”

大鸟的语速极快,音色低沉中又略显尖锐,听起来有点像是金属兵器交锋时的砰砰声。

图图特并不在乎他的口音问题,也没有在意他话语中对他的不敬,仿佛早已习惯。

“大昊,你怎么也跟过来了?殊意呢?”图图特并没有回答大昊的问题,反而问道。

“那小家伙在森林边缘等着——老图图,你别转移话题!”听到图图特的问话,名字叫做大昊的大鸟极不耐烦地用巨大喙理了理身上羽毛,然后口齿不清地反问:“要不然,我去找句奉那个不靠谱的老家伙聊聊?”

句奉?不靠谱的老家伙?这个世界上敢于直呼乌鸦王名讳,并且骂上乌鸦王的也只有大昊了,更何况,他还是一只鸟。不,确切的说,他是一只长相怪异的乌鸦,图图特的灵魂守卫。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鸟,而是一只来自虚空的虚空兽。他之所以是乌鸦的样子,是因为他曾想化形为乌鸦没有成功,才变成这副怪模样。

说起虚空兽的来历,可溯源到巫神争帝的祸乱时代。那时候,水神共工与天帝颛顼争帝,战败后,觉得不甘和羞愧怒而撞断天柱不周山,导致天地塌陷。天柱的纯粹的天地能量引起了高纬度中的虚空兽的觊觎,它们乘机通过不周山断裂引发的虚空裂隙一拥而入。虚空兽初到人间,本身便遭到创世巨神盘古遗存的强大神识压制,力量被削弱。他们为了加强自身的力量,肆虐天下,食人、弑神无数,惹得各路巫神、神祗怒由心生,开始疯狂追剿、屠戮他们。

始祖神炼石补天之后,时空裂隙被堵,虚空兽也几乎被消灭殆尽。虚空兽虽为兽类,却很聪明,他们知道如何协调自身与他人的关系。为了在那个动乱的世界中存身,为了保住自己和后代的生命,他们不得不哀求始祖神给他们一条生路。始祖神要求他们及后代与洪荒大陆上的原始居民签订契约,作为契约者存在。只要建立和洪荒中的土著建立契约,虚空兽和他们的契约者就会形成一种对等的关系。有了这种关系,虚空兽的存在就合情合理了。这等于说,始祖神为虚空兽们找了一个在洪荒大地存身的理由。只要他们的契约者不是战死,他们还能随时解除这种契约关系;他们可以依据契约者的需要改变自身的形态——而大昊就变成了守护乌鸦的样子。

那时智神要施展绝世计划,乌鸦王句奉遵从智神的建议,建立新世界,拯救了亘古的旧世界一百个原生族群。那些虚空兽们,也跟随着他们的契约者进驻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至此,洪荒大陆和新世界才完全被阻隔开来。

在新世界未建立之前,一个刚刚灵魂苏醒的田间麦草人,成为了句奉的仆从,并跟着句奉在洪荒大地上游历。他是一种奇异的生灵。在动乱之中失去父母年幼的虚空兽大昊,为了躲避当时的神祗和巫神追杀,急需一个契约者。他是一种怪异的生命。命运使然,两者相遇纯属巧合,但却一拍即合,奇异和怪异之间的组合——可有谁能想到他们搭档,又是多么契合。

“大昊——”图图特欲言又止。

“什么?”大昊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图图特接着说下去。他熟悉图图特就像熟悉他自己,他知道,图图特可能是碰到难题了。

“乌鸦王什么也没有说。”图图特还没有确定乌鸦王的想法之前,还是说出了一些违心的话,最后摇了摇头。他的脑袋是圆柱形的。一顶锥形草帽端端正正盖在他的头顶——以至于他在摇头时,显得有点稽然可笑。他身上素色的长袍和黑色披风也在他晃动脑袋的时候,轻轻摆动着,就像轻微地战抖。

老图图怎么了?乌鸦王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大昊不问,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明白。

“但……”大昊忧心道。

“但——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和平安定,为了应对预言中的敌人,我想我们需要做些准备!”图图特开口打断大昊——那大概是他所害怕面对的交谈内容。

大昊站在图图特的肩头,闭上了眼睛。他沉默了。也许,他们这次本不该来这里。

图图特带着大昊朝前走去。那个方向通往他们来的方向,但是却有些向东偏离。乌号之森往北偏东百十公里外,便是延绵不绝的五色山地。那里生活着另一支崭新的灵魂容器部族——一个铁皮人部族,也叫警戒者一族。

大昊知道,图图特并不是不想直接回到自己的领地,至此之前,他们需要前往五色山地,去见一见当地的领主——叮当公爵金冠。这就是麦草公爵所谓的准备:联合乌鸦王麾下四个灵魂容器仆从族群,这是麦草公爵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了。

而五色山地是他们的第一站。

为了来乌号之森见乌鸦王,五个昼夜不停的行走,让图图特身心俱疲。虽然他没有心脏,但他灵魂便充当了他的心脏,为他的身体提供一切动作的能量。当他走出乌号之森,路边一个跟他长相差不多的守望者迎了上来。他是图图特的学生。图图特早知道自己会转道去五色山地,在进入乌号之森之前便交代他在森林的东北边缘等着了。

他一手扶住图图特的手臂,另一手握住的缰绳牵着一头巨大的毛毛虫。毛毛虫的背上系着两副鞍鞯——那是他们的坐骑——它叫焦迟。

“老师!您出来了!”他微微欠身。他的脑袋也是圆柱形的,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年轻的守望者跟他的老师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的两只眼睛是一般大的,而他的老师则是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殊意,我们走吧!”图图特一大一小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学生身上,他眼中本来的失落感被一丁点的欣喜所代替。他把手在学生的肩上按了一下,就仿佛把希望搁在了他肩上——对他说:“去五色山地拜访金冠领主。”

“我知道了,老师。”年轻的学生照顾他的老师在后面的虫鞍上坐稳之后,才爬上焦迟的背,坐在了老师的前面。然后,他抓起了焦迟身上的缰绳——老师这么快就出了乌号之森,他有些担心。但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勒住缰绳晃了晃。那只巨大的毛毛虫两排憨厚的短腿缓缓而动,一点一点向前挪去。

焦迟的速度本来可以很快,可殊意觉得他老师此时的心情,并不适宜飞速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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