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游，你且先将这仙药集、施针策通读，需明白药理方好施以术法。”老者从枕头里扯出两本皱巴巴的书来，扔给子游。又道：“稍后我会与你讲明这法子究竟要如何施。”
“是。”子游双手稳稳各接一册书，心中欢喜。认得此书上文字乃是山人所着，也明白山人这是将医道传授与他。若是学了这无量山医术，也不怕家主历劫了。
智者必怀仁，难怪境中人皆赞无量山人功德无量。
子游仔仔细细将两本书通读四五遍，牢牢记在心里。此时已明月正空高悬。大鸟且已归巢，洞外童儿睡眠正酣。
老者看子游看得仔细，捻着胡子，问：“可有不解？”
“未有，”子游忙起身行礼，道：“只是无量山人医道深达，子游仙缘尚浅，未能大悟医道。”
老者仰面大笑：“好，好。子游啊，慢慢来，不急在一时。”说着拿过那本施针策，翻开其中一策，对子游说：“你可悟懂这一策？”
子游看向书，想起这一策是讲如何将将死之人医成鬼仙。不解山人之意，便问道：“山人这是何意？”
仙人拿起书，轻轻拍了子游的肩膀，在屋中踱步，道：“此法乃是将死人转为鬼仙之法。”
子游心中惊，立即行了个礼：“子游不解，还望山人明言。”
老者扶起子游，道：“子游，人这一世尽了，需投胎转世方可再为人。投胎，就要重塑神灵，忘却前世记忆，投胎后才为一世。若不入轮回，可还算一世？”
“山人您是说……”子游刚想答话，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子游继续听。
“我且先用药丸将她神灵定住，再施以功法，一边削其血肉，一边同你渡精纯仙气与她。之后你操针术将她体内逍遥散化掉，这般她便成为灵鬼。在我这山中吸足九九八十一天朝露晚霞之精气，方能羽化，练就鬼仙之身。若非此法，皆不能保其神灵。”
子游一听削其血肉，呆了半晌。老者见状，忙摆了摆手，道：“你先想想，现在还可反悔。”
“山人……”子游不知如何是好：“她是否会感知疼痛。”
“逍遥散一旦散尽，必然会感受剜肉之痛。”老者顿了顿：“但，她成鬼仙之后可不堕入轮回。只是形容枯槁，心若紫灰。”
“山人请容我片刻。”
老者叹了口气，望着洞外明月。这世间尚且无灵鬼修仙之先例，若功成，此为第一例。若功败，这生灵将带着残破之躯入阴府，受那鬼刹万般磨砺。
若不成仙，便成鬼刹。而成鬼刹之后，日日要受刑罚。轻则受火烧水浸，重则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子游暗忖，临行前家主曾吩咐过，务必保禾禾此生性命无虞，不允有失。若不行此法，禾禾此生恐怕就要过去了。一旦仙缘尽，再无缘修仙。
来世还是不是现在的禾禾，谁都算不准。
子游向无量山人行了个礼，道：“还请用此策。”
老者点点头，用拐杖在地上敲了几下：“童儿，取我针来。”
崖缝中那颗迎客松颤了几颤，小童蓦然惊醒，忙道：“来了，这就来。”
小童立即进入洞中，在左侧草屋中取出一包针来，送进主屋：“山人，针来了。”
“好童儿。”老者笑着捻捻胡须，另一只手摸了摸小童头上苔藓。
小童蹲着地上，抱在头：“不要啊。”
“莫怕。”老者笑道：“你又没做错什么，我怎么会舍得剪呢。”
童儿这才站起身来，笑嘻嘻扑进老者怀里，红扑扑胖乎乎的小脸蹭着老者麻衣。仿佛人世间的小孩向长辈撒娇般。老者抬手，细细抚摸着小童头上苔藓。冷不防揪下一撮来。
小童嘴角向下一撇，哇地哭了出来：“我也没做错什么呀，怎么又揪我头发。好痛，好痛啊。”
“你有意见？”
小童立即收住了眼泪：“不敢，不敢。”
“那还不赶紧去做功。”
“这就去，这就去。”小童立即变作一团光逃走了。小声叨念：“太过分了，揪了人家头发还不行有意见。”
“童儿！”
已经骑在树上的童儿揉着脑袋，轻声道“童儿知错，山人莫怪，莫怪。”
